“什么話不能在電話里面說?”爺爺一只手杵著釣竿,火氣沖沖,“是不是家里人最近有什么思想波動?還是說出了什么大事?”
小職員父親正在解決孫女不吃的派皮,忽然卡了殼。“沒有,沒有,咱們家人思想覺悟很高,沒有什么波動!
“那你支支吾吾,干什么呢?說話這么不痛快,一定有鬼。騙誰也別想騙你上級!睜敔敾沃灨驼f,桶里是他今天的收獲,沒有一條活物,他又看向老王和老張的釣桶,“不行,我回去之后得換一根釣竿,我這設備不行啊。落后就要挨打,釣竿不行就釣不上魚來!我什么時候丟過這個人啊,放在以前,他倆什么時候贏過我?哪次聯合大評比搶在我前頭了?媽了個巴子的……”
“爸你怎么能罵人呢?”小職員父親立刻捂住話筒,生怕自己老爸的粗話傳出來,污染了自己乖孫女的小小軟軟的粉耳朵,“家里真的沒事。”
“我這不叫罵人,我這叫社會主義評語!睜敔斞垧挼乜粗鴦e人家的捅,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紅桶,糟心,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一小桶小蚯蚓,“家里沒事就好,我這幾天釣魚的時候眼皮總是亂跳,跳得我心煩意亂。就是眼皮跳跳跳才害得我沒釣上來……”
小職員父親默默地聽著,還離到遠處去聽,怕電話里聽出小孩兒的歡笑聲。也不是故意隱瞞,而是兒子當時危險,就算馬上通知父親,也趕不回來。不僅趕不回來,興許還一下子把老爺子給嚇出毛病來。
后來兒子穩定了,就更不用說了,早晚都要知道,說了也是讓老爺子擔心。可是現在怎么都瞞不住了,孩子已經這么大,他一回來就會看到。再加上孩子的臉,是自己家的種,認不錯。
只是不知道老爺子哪天回來。他一回家,家里肯定要翻天。
“氣死我了,他們一定在釣竿上做手腳,否則不會釣上來那么多。地理位置也好,他們那邊有魚窩!毙÷殕T爺爺十分肯定地說,“地形太重要了,我這屬于規劃失誤,下次再戰。明天我就往回走了,大概后天到家吧。”
“后天就回來了?”小職員父親情不自禁問出口。
“對啊,唉,一路上我不愛和他們瞎吃瞎逛,怪鬧心的。我現在年齡大,聽不得他們叨叨叨,也不喜歡吵鬧,就喜歡安安靜靜支一根釣竿,不說話,看著魚漂!睜敔斄嗥鹱约嚎湛杖缫驳耐,“煩死了,就不愛湊熱鬧。等我回去,你陪我找個安靜的小溪邊,我就不信沒有小魚小蝦上鉤!
小職員父親擦擦汗,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面對這一切!澳切校饶貋,我讓司機去接您!
“好,到時候見吧,那個老張和老王真不是東西,把我的魚都釣走了……”爺爺還喋喋不休,這才掛上電話。
通話結束,可家里的風暴才正要開始,小職員父親放好手機,坐回了座位上,這時看到大兒子在給孫女喂薯條。
“你干什么呢?”他立刻搶過那根薯條,“孩子這么小,你給她吃這個?你不怕噎著她?”
“爸,她吃1根薯條沒有問題!贝蟾鐭o奈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媽和奶奶也說了,可以吃,細嚼慢咽就行!
“能吃嗎?”小職員父親不記得自己兩個兒子小時候吃過什么,“算了算了,再噎著還是著急,你現在馬上下單,給她買些果泥。”
“4歲齡真不用吃那個,這些我比你懂。”大哥這么說,但還是拿起了手機,“醫生也不建議孩子總是吃那些,除非是吃到十幾歲還喜歡吃的,否則早就斷了!
“不吃果泥,我不要吃果泥。”小套娃聽懂了大人的話,自己已經有了選擇食物的意識,“爺爺,我不要吃果泥,我想吃阿姨和媽咪做的飯。阿姨和媽咪做飯好吃!
一家人用了半分鐘,才開始接受孩子嘴里的媽咪是他們的兒子、孫子。奶奶摸著小套娃的頭問:“阿姨是哪個阿姨?是不是上次陪你來醫院的那個?”
小套娃點點頭:“嗯,我從我小時候就吃阿姨的飯。”
“你現在就是小時候!毙÷殕T媽媽忍俊不禁,這孩子吧,外殼是自己家的,可內里是遺傳了兒媳婦,古靈精怪,“兒子,等你弟出院,你看看能不能把阿姨請到咱們家里去,孩子吃慣她的手藝,咱們別換人!
大哥嗯了一聲,還沒回答,只見自己父親指著小套娃的臉:“我還沒問這個呢,這個小疤瘌怎么回事?誰把我孫女的臉給弄破了?還縫針了?是不是欺負家里沒人?”
“哦,這件事啊,我慢慢說。”大哥放下手機,開始娓娓道來。
病房里,是一副山雨欲來的低氣壓氣場,壓得小職員快變成紙片人,貼在床上,藏在被子里。
“說。”總裁仍舊是那個氣場鎮壓的姿勢,即便這套衣服不是他的,穿在他身上這一刻就是給他訂做的。
“哦!毙÷殕T緊張地攥著補丁小被子的被角,舔了幾下干燥的嘴唇,“老婆,我可不可以喝一口水再說?不用喝多,潤潤嗓子就好。”
“說!笨偛貌粸樗鶆,自己這兩天確實瘦了,實實在在瘦下去,比他訂做求婚穿的西服時候瘦,幾乎是他這幾年的體重最低點。飯菜吃不下,夜里睡不著,躺在狗男人睡大的床上,他沒法不想他。
就是在那張床上,狗男人從一個喝奶愛哭的嬰兒變成了敢替別人擋刀的英勇青年,那么大的個子,說進icu就進icu了。床上好像還有他的味道,總裁抱著他們的一夜情結晶使勁兒聞,從滿是皂角香氣的枕巾里,好像真搜索到了一點熟悉的氣味。
每個角落都有狗男人生活過的痕跡,他根本睡不著。女兒睡了,他下床去翻書柜,每一本題庫都是密密麻麻、滿滿當當的答案和筆記,寫滿了狗男人的高中青蔥時光。
他把那些題放在書桌上,仿佛看到一個穿校服的男孩子奮筆疾書,就為了金榜題名。展示柜里還有好多照片,他仿佛看到一條小狗慢慢立起耳朵,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結果,長大了,為了見義勇為,躺在氣溫很低的icu里?偛糜忠魂嚭笈拢桓蚁胨绻娉鍪绿稍诒涞男”駮鞘裁礃,可是后怕完畢,他也只能躺回去,抱著女兒強迫自己睡著。
根本睡不著。
在幾乎沒吃沒喝沒睡覺的體能壓力和緊張悲傷憤怒無奈的精神壓力交替折磨之下,短短幾天,他瘦了不少斤,F在穿著狗男人大哥的套裝,支著肩膀,撐著氣勢,翹著腿,打著領帶,坐在這里審問,倒像是偷穿了什么大佬的黑西裝,艷麗傲氣凄厲,卻更顯他脆弱。
“好好好,我說,你別生氣,別著急,我沒想瞞你。”小職員把他的脆弱看在眼里,想側身看著他,可是一動就疼,“可是……老婆你以后不要穿我大哥的衣服好不好?”
“你要是不見義勇為不進醫院,我會穿你大哥的衣服嗎?”總裁越想越氣,或者說越想越后怕,“說,為什么瞞著我?”
小職員動動指頭,勾住他一根手指,大哥的衣服比自己的衣服品質好,好太多了!拔覜]有想瞞著你,當時事發突然,我只想給女兒找到好醫院……媽媽和奶奶都是醫生,就算她們不值班,也會有認識的醫生在。你那么著急,我想著趕緊幫你解決問題!
總裁的手指動動,在狗爪子的指縫間刮了刮!澳呛髞砟?”
“后來……我原本不想讓你們見面的,可是……孩子和我太像了。”小職員一陣無奈,要是沒那么像,興許不會直接翻車,“太像了,奶奶一眼就認出那是我的,肯定不是我大哥的,所以我就承認了。但是我當時真的沒有告訴她……是你生的,我沒有說的,你相信我!
總裁小幅度地點點頭,這個他倒是相信,狗男人不會到處張揚自己生孩子的事!袄^續說!
“后來,你就進來了,我沒想讓你進來的!毙÷殕T想起那天同樣心有余悸,女兒縫針,老婆暈倒,“我奶奶想要打我,說我欺負你,可是你又因為那個……暈倒了,我媽媽剛好是婦產科的著名醫生,剛好趕到,就……”
“就什么?”總裁一驚,原來自己暈倒的時間里發生了那么多事,原來狗男人的媽媽竟然在婦產科。
“就……我太著急,我就把事情說了,我怕耽誤你看病。”小職員看著老婆的臉色說,“她們都是醫生,不會笑話你,然后媽媽給你做了簡單的檢查,說你是緊張加疼痛引起的昏厥。我不敢讓你知道,因為我清楚你很在意這件事,如果你選擇和我家人見面,一定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絕對不是那么狼狽,所以……”
“所以你就讓她們裝傻,騙我,是不是?”總裁眉頭一皺,又趕緊松開。
“嗯,我想著早晚要見,不如等你想通再說。老婆你別生氣好不好?”小職員拼了勁兒往他這邊靠靠,“我不會故意的,沒想瞞你!
所有事情都解釋開了,擺在面前,總裁還是沒有說話,回憶著那天的場景。自己暈倒了,狗男人的媽媽和奶奶一定知道自己為什么暈,所以……她們在那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細,知道孩子是怎么來的。
可是她們沒有排斥自己,狗男人的奶奶還旁擊側敲地安慰自己。
“我也不敢讓你見我大哥,還有我爸!毙÷殕T蔫蔫地說,“我怕你見到他們……就更覺得我沒出息了。”
“你沒出息?我看你出息大了,都出息進醫院了。”總裁眼尾帶淺淺恨意地瞥他,“等你好了立刻給我準備考研,考得上就上,考不上我養著你繼續考!
“那哪兒行啊,我得向我爸我大哥看齊,我得有出息。”小職員見老婆可能哄好了,“那你和我結婚的事還算數么?你別后悔啊,你現在后悔我立刻跳起來!
說完,小職員好像摸到老總的無名指上有東西,除了那枚鴿子蛋,還套著一枚戒指。他剛看一眼,總裁的手立刻收回去,可是緊緊一眼,小職員就覺出眼熟,好像見過。
“那個……那個戒指好眼熟啊!毙÷殕T躺好了,拼命回憶,“老婆,你怎么戴了兩個戒指?哪個是誰給你的?”
“喝水,喝水堵上你的嘴。”總裁站起來,從床頭柜上拿起一杯溫水,含了一口,彎腰低頭,嘴唇貼在狗男人開裂的嘴角上,慢慢地將這口水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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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狗:嚶嚶嚶,老婆真好,給我喂水。
爺爺:我感覺全家都有劇烈的思想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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