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楊颯睜開眼睛,眼前是天藍色的蚊帳,隱隱約約中房門外似乎傳來一陣低低的歌聲,像是一首來自遠古的曲子,透著深沉的凄涼與哀愁。
她下了床,輕輕地打開門,那歌聲更加清晰了,似乎是從旁邊的水房傳來。楊颯疑惑地想,難道是哪位室友半夜起來上廁所?可是半夜三更地唱什么歌?這不是成心嚇人么?
她推開水房的門,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鼻而來,水房并不大,被一堵墻隔成了兩間,一間是梳洗室,一間是廁所。楊颯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洗槽前,拿著一把白色的梳子一下一下梳著自己卷曲的長發,qisuu奇書com嘴里小聲地唱著歌,卻怎么也聽不清歌詞。
楚曼?楊颯低呼道,楚曼,是你嗎?
白衣女子沒有回答,繼續梳自己的長發,楊颯皺了皺眉,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說:楚曼,你半夜不睡覺梳什么頭?快回去睡吧。
女子停止了歌唱,緩緩地轉過頭,楊颯頓時全身冰涼,她的臉上一片漆黑,竟然只有兩只大如銅鈴閃著藍光的眼睛。楊颯想逃,卻全身僵硬如鐵,移動不了分毫,女子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叫聲,布滿青筋的手朝她的脖子抓來。
啊-楊颯尖叫一聲,詐尸一般從床上坐了起來,這無疑是一道驚雷,另三位室友也從床上跳了起來,燈啪地一聲亮了。
阿颯,怎么了?進賊了?李幽驚訝地道。
鬼鬼楊颯被嚇得不清,臉色慘白。
劉楚曼過來掀開她的蚊帳,說:你做噩夢了吧?哪有什么
她眼神一僵,后面的話生生地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思然和李幽圍了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說:又怎么了?你也見鬼了?
脖子劉楚曼臉色蒼白,阿颯的脖子
所有人都倒吸了口氣,在楊颯的脖子上,赫然印著一個巨大的手印,指節突出,就像就像骷髏!
楚云飛坐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旋轉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本精美的汽車雜志。辦公室里的裝潢十分豪華,各種電器應有盡有,墻壁貼著西歐風味的墻紙,辦公桌背后掛著一幅字,竟是一個繁體的龍,隱隱間透著一股霸氣。
云飛哥。門被轟地一聲踢開了,一個身穿白色耐克t恤和牛仔褲的陽光男孩興沖沖地闖了進來,云飛哥,你聽說了嗎?沁園樓昨天晚上鬧鬼了。
楚云飛一愣,放下手中的雜志,道:怎么回事?
聽說住進沁園樓的那幾個女生中有一個碰見了鬼,脖子上被印了個手印,現在還在寢室里躺著呢,看樣子嚇得不輕。
是誰?楚云飛皺了皺眉。
聽說叫楊颯,就是那個用旅行包丟你的鄉下妞。男孩說得正起勁,卻驀然望見楚云飛殺人一般的眼光,連忙閉了嘴,那件事情可是身為學生會長的云飛哥畢生的恥辱,以后他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是為了從里面搬出來所以才裝病吧?楚云飛冷笑了一聲,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這個男孩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云飛哥,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那棟樓的確不能住人
雷昊!楚云飛打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是我的尊嚴可以任人踐踏了?
好吧好吧,當我什么都沒說過。雷昊聳了聳肩,我回去寫新聞稿了,等這個新聞出來,今天的校報肯定會被哄搶一空。
這件事情就不必見報了。楚云飛看了他一眼,說,宣傳封建迷信,你這個宣傳部部長還想不想當了?
雷昊權衡利弊,最后還是不得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題材啊。
楚云飛又拿起了雜志,但心思已經全然不在車上了,那棟樓難道真有什么古怪?
楊颯躺在床上,細細地撫摩脖子,那個手印已經消失了,但她依然可以感覺到那只如同骷髏一樣的手留在脖子上的冰冷的感覺,像無數只蟲子爬過身體般惡心。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的心臟持續著每分鐘一百二十次的跳動速率,她想立刻離開這里,但她也知道,她遇鬼的事情已經傳得滿城風雨,她無法忍受自己被人當動物一樣參觀,因此無論室友們如何勸,她都不愿意出寢室門一步。
楊颯閉上眼睛,回想故鄉的山山水水,那開滿桃花的關陽山,那波光粼粼的落月河,那綠竹青翠的素笙林,那民風淳樸的巴瓦寨,以及奶奶做的糯米糕,巴瓦少年明朗的歌聲,巴瓦少女優美的舞姿,落月河上輕盈的小舟,一切的一切都像夢一樣遙遠。
她的心漸漸緩下來,手不自覺地伸進衣服里,將脖子上掛著的紅玉髓吊墜取了出來。那是奶奶留給她的唯一的東西,打磨成桃花的模樣,也許是長久以來吸收人的靈氣的緣故,晶瑩剔透,握在手中還能感覺到暖暖的溫度,每次看到這枚紅玉髓,她的心情就會平靜下來,比任何咒語都要靈驗。
奶奶楊颯將紅玉髓吊墜貼在胸口上,喃喃道,您要保佑我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陣水聲,那水聲十分奇怪,并不是水管的滴答聲,反倒更像是湖泊中暗流的涌動,夾雜著一絲氣泡浮起并破裂的聲音,宛如沼澤。
楊颯一驚,坐了起來,那聲音來自劉楚曼的床,就是她的對面。當看到那張床時,楊颯的臉色刷得變得慘白,床單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泓黑色的泥漿,往上骨碌碌冒著氣泡,濃而稠,散發出令人反胃的惡臭。
楊颯腦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后退去,那沼澤里蒸騰起一陣腐朽的霧氣,突然間迸出幾根白色的絲線來,激射而出,將楊颯緊緊捆住,往沼澤里拉去。
楊颯尖叫一聲,手中的紅玉髓吊墜落在了地上。她拼命掙扎著,但絲線的力氣過于強大,拖著她一直往沼澤里走,她匆忙之間一把抱住床的欄桿,就在那一剎那,她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在那片漆黑的沼澤里,漸漸冒出一個巨大的昆蟲的頭,碩大的眼睛,尖利的獠牙,黑色的大嘴張開時噴出詭異的臭味,幽長的食道也是一片漆黑。
不楊颯感到一股激烈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涌了出來,像洪水一般瞬間便流遍了全身,雙手無力得連欄桿都抱不住,不!誰來救我!誰來救救我!
沒有人回答,也不會有人回答,那只昆蟲的腦袋朝她一點一點移了過來,尖利的獠牙閃動著耀眼的寒光。
不!我不要被怪物吃掉!楊颯終于哭出來,她不想死,她剛剛如愿以償考上大學,連這個美麗繁華的城市都沒有仔細看過,她不想死!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一陣驚呼,抬頭看到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門邊,滿臉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只昆蟲頭。
楚楚云飛!楊颯認出他就是那個被自己的旅行包砸中面門的年輕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叫起來,快!快來救我!我我不想死!
楚云飛被她一叫,從短暫的驚愕中回過神來,操起旁邊的方凳就朝昆蟲狠狠地砸去。誰知那蟲子一仰頭,咬住方凳,用獠牙一搓,青杠木做的方凳竟然四分五裂。
楊颯與楚云飛都是大吃一驚,這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有這樣的力量!
快,用剪刀!楊颯急道,用剪刀把這些線給剪斷!快!
剪刀?楚云飛焦急地環視四周,從桌子底下抽出剪刀,沖了過來。哪知只聽一聲沉悶的響聲,剪刀竟然被挫開,那根白色的絲線就夾在兩片刀刃之中,絲毫無損。
楚云飛臉色大變,往后退了幾步,一腳撞在了旅行包上,一個硬硬的東西在包里發出一陣脆響,撞得他腳踝生疼。誰知楊颯面色一喜,大叫道:楚云飛!快!快從我包里把那匕首拿出來!
匕首?楚云飛轉頭,看了一眼旅行包,想也沒想便將它提起來,捉住底部往下一傾。只聽一陣噼里啪啦紛亂的響聲,掉了一地的日用品和草編的小盒子。就在那些雜物中,楚云飛看到了一把三十厘米左右的匕首,刀鞘和刀柄都是用老銀做的,上面綴滿了大大小小的寶石。
昆蟲離楊颯越來越近,幾乎能夠咬到她的衣衫,楊颯著急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楚云飛,罵道:你傻了呀,快把匕首拔出來。
如果是在平時,若有人跟楚云飛這么說話,他一定不會讓她站著走出凝華學園的,可是現在他也來不及多想,本能地將刀一抽。
一聲龍吟響徹整棟沁園樓,楚云飛看著手中這把刀,寒冰一般的刀身光可鑒人,泛著幽幽的藍光,仿佛溢出一陣寒氣,連四周的空氣都結出了冰晶。
那只昆蟲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發出一聲低沉如野獸般的嚎叫,向沼澤下沉去。
還愣著干什么!楊颯疾呼,快動手!
楚云飛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臉色一凜,手腕用力,將匕首擲了出去。
溢著寒氣的匕首劃破陽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昆蟲的肩膀上,昆蟲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哀號,既像獅子又像老虎,迅速沉了下去,連綁住楊颯的絲線也一并收回,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百合花紋的床單又回來了,床還是以前的床,只是在床的中央,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楊颯重重地吐了口氣,雙手一松,軟軟地躺在床上,楚云飛也是驚魂未定,道:你沒事吧?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聲怪叫,楊颯從床上跳了起來,從地上一個一個撿起草盒子,細細查看,待確定全都完好無損之后才松了口氣,望了楚云飛一眼,說:算你運氣好。
楚云飛大怒,說:你這是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救命恩人?楊颯猛地轉過頭,憤憤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流放到這里,我會有生命危險嗎?
你
對了,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楊颯這時才發現不對,難道你是來看我們到底有多慘?
楚云飛神情一窒,他是擔心真的會出事才來看看,沒想到這棟樓里竟然真的有怪物,現在該如何是好?讓她們搬出來?那他的臉面和尊嚴
你走!楊颯臉色鐵青,將門一拉,用生硬的語氣說,這里不歡迎你!
怎么?你還敢住這里?楚云飛驚奇地道。
就算我被那只怪物給吃了,我也不會來求你,你走!楊颯的口氣相當堅決。
好!楚云飛咬了咬牙,從他出生開始就沒人敢這樣跟他說話,如果現在放過這個從鄉下來的女人,他以后還要不要在凝華學園里混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楊颯狠狠瞪了他一眼,將門用力一關,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無數灰塵從天花板上簌簌掉下。楚云飛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真恨不得一拳將木門打個窟窿,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舉起的拳頭放了下來,實在沒必要和這樣一個女人計較。
他轉過身,正要走,卻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枚桃花形狀的紅玉髓吊墜。他朝那扇深惡痛絕的木門望了一眼,將紅玉髓吊墜緊緊握在手心,嘴角勾起一抹惡作劇的笑。
楚云飛剛一踏出沁園樓的門,就聽一個悅耳的聲音柔聲道:云飛,真巧啊。
楚云飛一驚,抬起頭,竟然是一身白衣的白露。她的臉上掛著嫵媚的笑,走過來挽住他的手臂,道,云飛,你怎么會到這里來?
楚云飛皺了皺眉,道:你跟蹤我?
我哪兒敢。堪茁缎Φ,只是偶然經過而已。
楚云飛冷著臉,什么也沒說,推開她的手自己走了,白露臉色一變,轉過身望著那棟青石筑成的古舊老樓,美麗的眼睛里迸出冰冷的殺氣。
思然的美貌在班上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轟動,和一般美女的遭遇一樣,她得到了大部分男生的傾慕和大部分女生的嫉妒。
思然自己倒是對這些習以為常,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一下課,幾乎全班的男生都圍了過來,滿臉諂媚的笑容,在她耳邊絮絮叨叨不知說些什么。她教養很好,臉上總是帶著微笑,并沒有發火。只是李幽實在看不下去了,拿著班里的掃帚走過去,站在思然的身旁,溫柔地笑道:各位真是閑啊。
我閑不閑關你什么事?一個正打算約思然出去玩的公子哥見有人打擾他的好事,不禁將臉一翻,說,你這個丑八怪還不快閃開。
丑八怪?思然臉色一沉,正打算說話,卻見李幽笑得更溫柔了,拿起掃帚在自己的手心敲了幾下,然后用力一掰。全班的同學都變了臉色,那根用不銹鋼做的掃帚柄竟然被她彎成了一個四十五度角,她的臉上依然是溫柔的笑意,對那個出口傷人的公子哥說:怎么樣?你覺得關不關我的事?
當然,當然。公子哥臉上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不到兩秒連尾煙都看不到了,李幽譏笑了一聲,跑得倒挺快。
謝謝你。思然的周圍終于再沒有一個男生,她拉了拉李幽的手,笑得像個孩子。李幽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道,沒什么,舉手之勞。
話音剛落,劉楚曼就從教室外走了進來,李幽見她臉色不好,問道:你怎么了?吃壞肚子了?
沒有,遇到一點小問題而已。劉楚曼臉色蒼白,找了個位置坐下,埋頭看書,但很久都翻不了一頁。李幽和思然對望了一眼,不禁皺起眉頭,楚曼到底是怎么了?
三個女孩回到宿舍的時候楊颯正趴在地上找東西,李幽奇怪地看著她,說:阿颯,找什么呢?
我的紅玉髓吊墜。楊颯沒有抬頭,往床底下鉆,怎么不見了,我記得是掉地上了啊。quot;
amp;quot;原來是塊玉。amp;quot;思然說,amp;quot;重要嗎?amp;quot;
amp;quot;那是我奶奶留給我的。amp;quot;
劉楚曼看見楊颯的床上整齊地排列著十幾個草盒子,好奇地拿起一個來,那盒子巴掌大小,呈圓形,像個粉盒,上面用五顏六色的草編出圖騰般的花紋:amp;quot;阿颯,這是什么?amp;quot;
楊颯一驚,連忙從床底下跳出來,也不顧滿頭的蜘蛛網,一把將她手里的草盒子搶了回來:amp;quot;這個你不能動,很危險的。amp;quot;
amp;quot;危險?amp;quot;劉楚曼皺了皺眉。
amp;quot;大家都記著。amp;quot;楊颯下意識地拍了一下劉楚曼的肩,嚴肅地說,amp;quot;這個東西不能亂碰,否則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amp;quot;
劉楚曼臉色一變,將她的手推開,捂著自己的肩膀,似乎十分痛苦。
amp;quot;楚曼,你怎么了?amp;quot;思然關心地說,amp;quot;是不是肩膀受傷了?我幫你看看。amp;quot;
amp;quot;不,沒什么。amp;quot;劉楚曼連忙躲開她伸過來的手,說,amp;quot;剛剛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沒什么。amp;quot;
聽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