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南野秀人結束了在mau的課程,吩咐助教留下收集學生們的課堂作業,自己離開了教室。
他順著人流走了一小段距離,然后在庭院附近與目的地是食堂的人群們分道揚鑣,獨自走向校門口。
他一邊低頭沉思,一邊走路,習慣性地拐進了一家拐角處的便利店,隨手從展示柜上拿了一個飯團,一盒沙拉,結賬后提著沙拉,同時拆開飯團的塑封紙,就這樣吃起了冷飯團。
他吃得很慢,走得卻不慢,兩相迭加之下,等他飯團吃完,他也來到了一幢外觀樸素的房屋門口——正是之前他用來幫助林至然進行初期的性愛實驗的地方。
南野秀人隨手將飯團的塑封紙揉成一團,塞進衣服口袋里,然后從衣服口袋里拿出鑰匙,開門進去。
屋子里仍然是與之前沒什么差別的布置,得體的布置、暖黃的燈光——無一不彰顯著這是一處可供人日常生活的普通民宅。
但南野秀人只是漠然地經過了玄關、走廊、餐廳——然后專程繞路去了一下廚房,把口袋里的塑封紙準確地扔進了廚房的垃圾桶里——那里頭,已經攢了四五個同樣的塑封紙,顯然是前幾天積攢下來的存貨。
而后,南野秀人解鎖了通向地下室的指紋鎖。
“滴”的一聲,生物信息識別通過,升級過安保措施的鐵門緩緩打開,毫不居家的熒藍光亮洞穿了封閉空間的黑暗,透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南野秀人淡定地進入地下室,地下室的鐵門在他身后緩緩合上。
在南野秀人旁觀林至然與威廉的性愛實驗時還簡陋而空曠的地下室,此時已經被大量的屏幕、器材與管線塞得滿滿當當。有兩個胡子拉碴、雙眼充血的年輕男人正坐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其中一個編譯著從社交網絡上抓取“異變”相關信息的爬蟲代碼,另一個則在跟一名棕發棕膚的青年小聲交流著。
“不是過會兒就要開會了嗎?你怎么還過來了?”南野秀人隨手將未拆封的沙拉放在了屬于自己的桌子上,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自然地發問——那閑適自如的模樣,就好似回家了一般。
那棕發棕膚的青年頭也不回,低聲跟程序員耳語了兩句,鼓勁似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后才轉身朝南野秀人走來——那人正是門羅,起初不過是一個在灰鵝鎮上胡亂游蕩的、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因為與林至然的相遇,此時的他已經有了近百名小弟,分布在灰鵝鎮的各處,為他探聽搜集情報。
“我的人跟我說,有兩個人在打聽那個開奔馳的韓國人,”門羅開門見山地說道,拿出手機遞給他:“一個是我的老朋友伯納諾,另一個,應該是fbi的警探,之前他調查那個叫胡安的男妓的時候,跟我的人打過交道!
“他們找到人了么?”南野秀人表情嚴肅地問道,接過手機看了一眼,那上面是伯納諾和哈根從修車店離開時的背影。
“找到了!遍T羅面色不愉,顯然對發生的事情感到十分不爽,“對方直接找上了那個韓國人,估計是亮了身份,把那個膽小鬼嚇跑了。我的人到的時候,屋里就他們兩個,韓國人已經不在了!
“人的去向呢?”南野秀人翻看了前后的幾張照片,見沒有什么其他內容了,便將手機遞回給門羅。
門羅接過手機收好:“還在查。但我想有必要當面過來跟你說一聲!
南野秀人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很重要。之后有任何進展,隨時通知我!
門羅聞言,遲疑片刻后,有些忐忑地發問:“這會……對她有什么影響嗎?”
南野秀人沉吟片刻,客觀地表示:“——肯定會有影響,但不會太嚴重。異變前線目前失去了對她行蹤的掌控,難以對她的安危造成威脅。但掌控樸昌珉的行蹤,就等同于掌控著一個與異變前線直接接觸的可能,對于現階段的我們來說,具有戰略層面的意義,因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我明白了。”門羅面色凝重。
南野秀人見狀,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她的能力本就不長于正面對敵,我們發展的時間也有限,在發展的初期,遇到這樣的阻礙,是很正常的!
門羅聽他語氣嚴肅,本來還以為是要交代什么重要的任務,結果聽到最后,才猛地反應過來,卻仍有些狐疑地:“……你剛剛,是想安慰我?”
“不然呢?”南野秀人皺起了眉,“你這個語氣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沒事沒事!遍T羅尷尬地打著哈哈,十分刻意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開會的時間快到了,我們開始吧?”
南野秀人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
門羅隨即坐到了旁邊一臺休眠的電腦前,登陸了自己的社交軟件賬號。
當南野秀人登陸房主賬號,在聊天頻道發出了一個“1”,隨后,便有一連串的1跳了出來。
南野秀人一眼掃過,確定參會人員都到齊了,便開啟了房主發言模式,對著麥克風淡淡道:“2051年11月21日。蛛網核心成員第一次線上集會。節點373僅代表群蛛之母,向諸位問好!
這是他們之前就已經約定過的“儀式”,是以與會眾人并沒有任何驚訝,也一一按照約定好的儀式禮節,遵照“蛛網節點xxx號向你致敬,贊美群蛛之母”的格式,以文字的方式回應他的開場白。
門羅本來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但他在發送完自己的回應后,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南野秀人,只見他一邊盯著屏幕,一邊打開了沙拉的蓋子,面無表情地把沙拉里的紫甘藍一一挑出來。
門羅:……
雖然他也不是第一天與這人接觸了,但依然會有很多個瞬間,懷疑他是不是走錯了片場……不然為什么總能把一些理應令人心潮澎湃的場面,搞得讓人無從吐槽。
南野秀人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了,也多半只會皺著眉回上一句“哦”。
迫于形勢,他現在不得不臨時客串組織管理者的角色,這才狠狠惡補了一番宗教用以控制人心,增強認同感的手段,拼湊出了一套勉強夠用的守則與禮儀并督促眾人執行。
只不過,一來,無論他如何的被林至然所吸引,他依然未被林至然所感染,在感性層面上無法感受到那種對林至然的向往與崇敬;二來,他將整個蛛網組織的建立都視作為以林至然的能力為核心的一項大型實驗的其中一個環節,在理性層面上也沒將此事看得有多么意義重大。
——別誤會。作為一個在尖端領域頗有建樹的研究人員,南野秀人并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學者。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這件事情……到底意味著什么。
他甚至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事情發展順利,他完全可以利用這股盲目的信仰,為自己掙來十輩子都享用不盡的財富與權勢。
——他只是不在乎。
——對于一個學者而言,難道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什么東西,能夠與“親自探索未知的可能性”相媲美的嗎?
南野秀人一邊挑著紫甘藍,一邊按部就班地主持著會議的進行。
——就與他做其他實驗時的狀態一般無二——認真、仔細、一絲不茍。但并不會投入多余的情感,也不會有額外的得失心。
他先是詢問了代號為節點8的扎克里匯報了一下與“學院”的接觸進度,確認了對方有向蛛網開放部分數據的意圖,并授權扎克里進行更進一步的接觸。
接著,他讓代號為節點9531a的門羅對蛛網下線的發展狀況做了個總結性的匯報——現如今,灰鵝鎮里已經有了上百名感染者,他們身份不一,住所不一,分散在灰鵝鎮的各個階層、各處街道,并逐步向外輻射。
再然后,南野秀人又通過與門羅問答的方式,將警察哈根、伯納諾已經追查到異變前線成員樸昌珉的信息告知了參加會議的每一個人,并且簡明扼要地向眾人傳達任務: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時刻關注樸昌珉、伯納諾、哈根叁人的行蹤,有任何異常,隨時上報。
最后,他將時間交給了代號為節點2k4的諾拉——作為負責與維德藥業進行信息共享與外交聯絡的事務官,諾拉帶來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這也是直接促成今天召開會議的最主要原因。
“蛛網節點2k4號向諸位致敬,贊美群蛛之母。”諾拉略微改變過的嗓音從音響里傳了出來,“我這里收到了節點42號的加密信息,看管節點的‘螳螂’暫時離開了巢穴,節點42號現正在找尋回歸母巢的方式,需要我們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