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今天以身相許了嗎?》壹百零貳、
陳珊娘伸手拉云修表妹出池水,在云修表妹驚訝的神情里變回狼身,那潭池水映著她,黝黑發亮的毛發,一雙銳利的狼眸,一張白厲厲的狼牙。
她沒有停下步伐,繞著池水跑了一圈,張了陰森的狼嘴將那池水全數吸入,再吐出之際,那池恐怖的池水不再沸騰可怕,而是平靜無波得猶如一般池水。
那池里長出藍色蓮花的花苞,在深邃的夜色里散出幽幽瑩光。
桑榆仍無力癱軟在地,眼見在池里出現不該出現的藍蓮花苞,她驚得大喊,珊娘,不行,快收回藍蓮。
凌菲見狀,不再與兩團幽光糾纏,俯身衝去,欲取池里花苞。
白蛇真君不顧重傷,扔出披風阻攔凌菲。
披風飛到的瞬間讓凌菲撕成一堆碎片,她以葉片支撐輕盈得不可思議的身子,蓮步輕移來到了藍蓮旁邊,旋即壓低身子摘藍蓮花苞。
那藍蓮花苞在凌菲的手上驀地綻開,此時飄出一股令人麻痺的花香,導致凌菲連話都說不了,才剛張了嘴,居然自闔不攏的嘴角流出無色的津唾,她那雙青色眼眸因為恨意瞪得偌大,整個人以蹲姿僵在一片荷葉上。
陳珊娘走向前去自凌菲手上搶回藍蓮花,將花收進自己的胸口。又拉著她青色的長發拖行上岸。
她蹲下身抓住那女子精緻的下巴,一面加重手指力道將下巴抓出印痕來,有個問題她很想問問這女子,陷害云修的金珠是你唆使的嗎?
桑榆倒臥在地,因擔心陳珊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們看,忽然間她看見凌菲的眼眸轉動,珊娘,先將我姐姐封印,再行問話。
凌菲的嘴唇翕動,她暗示陳珊娘將耳朵貼近她的嘴邊,作勢要告訴陳珊娘悄悄話。
陳珊娘不疑有他將耳朵移近,誰知居然自那女子的嘴里射出一物自她的耳朵直入,深入她的腦海。
陳珊娘之所以會如此大意,皆因深信那女子中招,中招的人全身麻痺,連話都不好說,所以才叫她將耳朵移近,才聽得見那女子的回話。
誰知道她暗算那女子,那女子也暗算她!
那女子說得就是凌菲,她最不怕的就是中毒,她身懷異寶甘露瓶,甘露瓶的功用極多,解毒不在話下,她順勢利用陳珊娘的自負暗算陳珊娘。
凌菲下一刻便伸長爪子抓破陳珊娘的胸口,自里面取出一朵藍蓮花來,她迫不及待地剝開藍蓮花,在里頭取得一根透明的花心。
陳珊娘痛苦的喘息,卻直盯著那枚花心笑,那抹笑容讓桑榆兀自心驚。她對陳珊娘了解停留在陳珊娘在排霞山救然兒一事,若不是大膽而聰慧的人,怎么會做出一手接鞭一手救然兒的決定。
她猜陳珊娘還有后招,果不期然那根晶瑩剔透的花心在凌菲手里迸裂。
凌菲千方百計設計陳珊娘,就是為了這枚花心,她頓時暴怒,抓著陳珊娘的頭重擊地面,你找死!本來我取了花心要饒你一命,你既毀了花心,我又何必饒你!凌菲拉起陳珊娘后,滿地鮮血。
劇烈的擊撞讓陳珊娘鼻血直流,瑩潤的肌膚腫脹,流血,如此暴行卻沒讓陳珊娘服軟,她桀驁不馴地呸了一口血,我的花心我要給誰,我不給誰,我說了算。
凌菲大動肝火,姣好的面貌此時猙獰如惡鬼,她說道,說得好,看來你吃得苦頭不夠,才敢回嘴。
她一揚手,水袖拂過桑榆與白蛇真君眼簾,霎時間將桑榆她們叁人一起帶進一個奇異之地。
抬頭望去有一細管仿佛能夠通天,映著閃爍星辰,管內猶如鐘乳石壁,櫛比鱗次的石筍正滴滴答答滴著水珠,望向前方有一面仿佛濃稠豬骨熬成白湯的湖泊。
凌菲走到桑榆眼前,素手一點桑榆的眉心,封了桑榆的五識,說道,依上回看來你似乎有異寶能夠逃脫甘露瓶,這回要逃脫可就沒那么簡單了。
白蛇真君臉色鐵青,他想到這處正是甘露瓶里,他不久之前才與桑榆殿下來過。
只有陳珊娘不知道這里是何處,四處張望著奇異的景象。
凌菲走后,甘露瓶開始下起白色雨露,雨露一碰白蛇真君的肌膚,便蝕出血洞來,他趕緊抱起桑榆殿下,他見陳珊娘癡癡地望著那管隙里的星辰,連忙將她護到身下來。
他氣不打一處來,說道,雨露能蝕人肌骨,你不想活了嗎?
陳珊娘神色淡然,回道,便當我活得不耐煩了,顧好你的妻子就是。
白蛇真君沒什么好氣,我能護你們多久,我也不知道。那時候你想怎么死,多得是辦法。
陳珊娘笑得美艷動人,譏諷道,等你死了我拿你的妻子抵擋雨露,到那時候你也管不著,不是嗎?
白蛇真君除了惡毒的凌菲,從未遇過如此氣人的人,他氣得想打她,又想到他與桑榆殿下在重傷之際是陳珊娘主動跳出來挑釁凌菲,給他們換來了喘息的機會。他嘆了一口氣,也罷,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管不到了。
陳珊娘卻像捉弄他上了癮,說道,我教你,我若是你便想盡辦法籠絡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幾句溫言軟語而已,花不了什么功夫,最好籠絡她到奮不顧身幫你護著妻子。
白蛇真君一邊忍受腐蝕他肌膚的雨露,一面回道,人在生死面前都是誠實的,多費那些無謂的口舌有什么意義。
他這句話成功止住陳珊娘一連串的譏諷,直到一串小小的瓔珞手串自他的胸口掉落,陳珊娘見狀幫他撿起手鍊,說道,你們女兒還小,若可以,你們想辦法活下來吧!
陳珊娘看著這個男人落了淚,明明他對自己的生死乃至于妻子的生死都能淡然以對,只有說到他們那軟綿綿粉妝玉琢的女兒才會讓他失態。
他的妻子不知是不是與他心靈相通,此時落下淚水,淚濕了陳珊娘的衣襟,陳珊娘為她拭淚,說道,我們會有辦法出去,讓我想想。
掉落的瓔珞手串讓白蛇真君想起他撿到陳珊娘的錦袋,與手串一起放在他胸口的暗袋里,他將那枚銀朱色銹金色花草紋錦袋拿出來還她。
陳珊娘顫抖著接過錦袋,滿溢的思念之情讓她的思緒飄到了拿到羊脂白玉那一日。
***
那時她與云修才十歲左右,因為是鄰居,時;ハ啻T,云修來她家,她義父總是招待云修果脯、茶水;她往云濤布莊找云修,那位和善的女掌柜總喜歡拿店里的新布給她裁衣服,見了她總會問道,小珊娘是不是長高了些?
女掌柜摸摸她的頭說道,小頑皮,怎么墊了腳尖?別墊腳尖,姨也給你做衣服啊。
女掌柜拿了一匹鵝黃色云紋的鮮亮布料比劃著她的身高,然后招呼她到內室等云修少爺。
她透過簾?匆娪袀跟她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來了云濤布莊買布,女掌柜招呼著,四小姐,你怎么自個兒來了?想要什么顏色的衣服吩儘管咐下來,我們自會辦得妥妥當當。
女掌柜拿了嫣紅色的布料說道,四小姐肌膚勝雪,穿紅色再恰當不過。
她僅能透過簾子的馀光見到那潔白細膩得宛若新雪的一截皓腕,那嫣紅色的布果真襯得那位四小姐氣色極好。
四小姐笑著答道,我二姐要穿的,鵝黃色更襯她的肌膚。指著剛才女掌柜說要給她做衣服的那匹嫩黃色的布,又交待女掌柜拿薑黃色的線在領口裙襬銹花草紋。
她們相談甚歡,女掌柜忽然問道,二小姐是將來要跟云修少爺定親那位?
四小姐頷首,交待清楚便離開布莊。
那時陳珊娘在簾子后方翻江倒海的生悶氣,卻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
云修下了學直往店里來,問了女掌柜帳目,才掀了簾子入內室,那張清秀的臉蛋笑意盈盈,看著她的雙眼彷若放光,珊娘,你來了啊。我讓女掌柜給你做新衣服好不好?這回來了一批云錦,顏色鮮亮,隱隱有云紋。
她想起那位二小姐將來會穿著與她同一匹布裁的衣服,無名火燒得益發旺盛,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裙襬,將那身也是云修做給她的新裙子掐得現出摺子。
另一方面她眼尖地瞧見云修戴了新玉珮,故意刁難他,說道,這塊玉珮瑩白雅緻,拿來定親當交換信物再好不過了。
云修皺著小臉答道,什么訂婚信物,我要跟誰定親?
她完全不懂得客氣,隨手解下一個扭花金絲鐲丟給云修,云修剛接到那枚鐲子,她便扯落云修系在腰間的玉珮,拿了就跑,一面說道,我拿鐲子跟你換,現在玉珮是我的了!
云修急道,珊娘,那枚玉珮我還有用,你快還我。
她變回狼的模樣叼著玉珮就跑,她一奔出布莊就恢復人身,在屋頂上遠遠瞧著云修變回狐貍焦急地找她,云修一奔出巷子便發出一聲尖銳得像貓兒的慘叫聲。
她還記得那時快到元宵節,處處都掛起大紅燈籠,她奔向巷口那雜沓人群,撥開重重人潮,終于到了一個空曠之地,那處躺著一隻奄奄一息、口吐鮮血的小狐貍。
她聽見周遭的人說道,剛才奔出一隻發狂的馬兒,踩過了這隻小狐貍,可憐喲!
另一人則說,幸好踩過的是一隻小畜生,不是誰家娃兒,不幸中的大幸。
她蹲下身去,抱著小狐貍痛哭流涕,她的淚光糢糊了她的視線,懷里口吐鮮血的云修與一旁四處垂掛的大紅燈籠,都紅得讓她刺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