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期中考完,段昀蕓都沒回過家去,最近段昀蕓貪玩,好久沒找過鋼琴老師約課了。這周末段昀蕓約了老師到家里上課,自己打車回了家,家里還真是沒有人,段昀蕓拿鑰匙開門,一進門就覺得不太對。
家里裝修好像變了,又好像沒有變,說不清楚。段昀蕓打開鞋柜,里面多了好多雙肥肥大大的平底女鞋,段母是個細腳伶仃的精神婦女,成天蹬著小高跟小皮靴之類,最看不起平底鞋,晚上散步都得穿粗跟,段昀蕓以為是家里老人來住過一段時間。她走到客廳茶幾邊上,彎下腰拿果盤里的蘋果,發現茶幾桌腳粘了一圈橡膠條,再看家里面,各處尖銳的地方都由柔軟帶緩沖的東西包裹住了。
段昀蕓還沒想出來是為什么,她吃著蘋果回她的臥室,發現她臥室里多立了個新書架,里面是她從小到大念的書,花花綠綠的漫畫小說不少。段昀蕓到原來放這些書的書房,一擰門進去,愣了。
原來只刷了層淺白漆的墻壁貼上了淺藍的壁紙,中間支了張單人床,床頭柜只左邊一個,右邊是一只嬰兒床,床腿極高,上面吊著漂亮的音樂吊環。這下都對上了。段昀蕓看見這屋里桌子上儲著幾罐奶粉,初階段,適合0~6月,奶瓶奶嘴圍巾之類都好好在包裝盒里待著,牌子不菲。段昀蕓想:應該還沒生下來。
鋼琴老師來了,段昀蕓平平靜靜上完了鋼琴課,她沒急著回段宅,在客廳坐著看電視。
到晚上八點多,她父母才回來,段昀蕓緩緩掃過段母隆起的腹部,突然笑起來:“真是這樣,我沒猜錯!
“你怎么回來了?”段母問,話出口也察覺生疏,添補一句:“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
段昀蕓說:“沒呢,媽媽,快把我餓死了。你們去哪了呀?”她知道她媽正觀察著她的表情,她知道要演一演,可她的功力還沒達到這么快入戲的水平,就先把頭低著,說話語氣故意調動得豐富。
段母的確在觀察她,聽到段昀蕓的話她松了口氣,還撒得起嬌來,就是接受了此事,她換衣后抄上圍裙進到廚房里,“姥姥包了餛飩,在冰箱里存著,我給你下一碗去!
段昀蕓自己把餛飩從冰箱里拿出來,也跟著到廚房里,并問段母:“媽,姥姥不是病了?”
段母正燒水,隨口道:“哎,還不都是騙你的!
“騙我干嘛呀?”段昀略帶埋怨,段父也到廚房里,慢吞吞的:“昀蕓,我們本來要和你說這事的,一直沒機會!
“沒事。我這不現在知道了?也不遲。”段昀蕓從背后抱住她媽媽粗粗的腰,段母竟避了她一下,笑讓她:“小心肚子!倍侮朗|撅住嘴:“我就抱抱嘛!”
段母說:“那你輕一點!倍侮朗|卻只是把手搭在她的腰側,指尖不由自主地滑過那鼓鼓脹脹的肚皮,段昀蕓第一次觸摸孕婦,感覺像摸一個怪物。她問:“是弟弟還是妹妹?”
段父要答,段母說:“不知道呢,昀蕓想是妹妹還是弟弟?”
段昀蕓真想了想,“都行吧,反正有個人和我作伴就挺好!
段父段母俱滿意她這回答。而段昀蕓心里想:千萬千萬得是個妹妹。
餛飩好了,段父端來給段昀蕓,段昀蕓低頭吃著,手里還把弄著手機,換做平時段父一定要說她一句,今天沒有,段父忙著給段母備補品,熱牛奶。段母在客廳躺坐著看電視劇,段父在一旁洗了水果給她,段母說:“真吃不下了!倍胃傅溃骸岸嗌俪渣c,對孩子好。”段母氣了:“敢情你是讓你孩子吃不是讓我吃是不是?”害得段父好一陣賠禮道罪。段昀蕓把這些聽到耳朵里,李維篤在手機上約她出來,今天是他們一個朋友生日,朋友交際甚廣,把半個慶源市的年輕孩子都聚過來了。李維篤真心誠意邀段昀蕓湊這個熱鬧,段昀蕓本來推了的,現下說:“你等著吧,我 一會到!
李維篤說:“我接你去?”
段昀蕓說:“不是不可以!彼嬖V了李維篤地址,距她家后門一百來米的一個路口,讓他在那等她。段昀蕓今晚注定尋得到樂子,她餛飩吃了一半,站起來先回了臥室,穿好衣服后收拾了個小包,里面有些化妝品之類,她背著這個包出去,在玄關換完鞋把門把扭開了,段父段母才發覺她,問她去做什么,段昀蕓說:“回舅爺爺家。”段父段母已習以為常,并不攔著——段母早就不擔心段莠和段昀蕓之間會生出什么荒唐岔子,她這近半年觀察下來,段莠對段昀蕓定是沒出過手,早前宅子里內線還講與她,段莠似是要將段昀蕓過繼到自己名下頭,那時候段父段母是真睡不著覺——后來也不說了,應該是新鮮勁過去,段昀蕓現在也只是住段宅一個偏僻地方,已經稱不上寵,但能和段莠有點聯系,對自家生意或其他都是便利的。段昀蕓自己懂事,也還說過,在舅爺爺那住得更好,她也愿意住。這么來段母更放心,放心到再不去給她操一點兒的心了。家里少了段昀蕓,段父段母變得空閑無比,重回戀愛時的熱度歡喜,半無意半有心的造出一個孩子。
段昀蕓在她家樓梯拐角處借著燈畫了個妝,濃艷的很,那細眼尾畫得更長了,眼窩暈開,嘴唇鮮紅色,配她一張還沒完全脫開青澀的臉龐,有種乖媚的異常態的美。李維篤打老遠開始打量段昀蕓,段昀蕓穿個牛仔短裙,上面一件黑色細銀穿絲的吊帶,肩帶透明色,在路燈底下反著那塊肌膚亮晶晶的。李維篤仔細看了,笑:“騷得你,還在身上打粉?”
段昀蕓的確在上面掃了小亮片,此刻翻了個白眼給李維篤。李維篤拍拍他車后座:“上來!
一路絕塵,到了地方段昀蕓自己跑開玩去,倒是和李維篤不謀而合,今天是能見到不少新面孔的,誰也不想身邊黏個異性,一下子決斷不少美麗邂逅的可能。
段昀蕓在場內逛了一會,突然失去了所有興趣,坐在卡座里不想起來。在場不少美女,她算不了個中上,但長得美的比她穿得少的沒幾個,穿得比她少的又沒她美得有勁,還是有點關注度,由于段昀蕓今天懶懶的,沒心思對付這些男孩,真的有人找上門來想跟她說說話,段昀蕓卻只喝酒,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多少,今天倒是個機會,然而這么多陌生人真喝大了也不安全,李維篤更指望不上,段昀蕓就控制自己掐著點喝,不時停下來感覺感覺自己醉到哪種程度,跨了凌晨玩開了,也忘了要注意。
段昀蕓去廁所吐了一會,廁所不大干凈,空氣里都是酒氣、濁氣、臭氣,隔音也差,能聽得到水龍頭關不嚴的滴滴噠噠聲,段昀蕓坐馬桶蓋上愣了一會神,半天才反應過來耳邊音樂不是音響里播的,而是她手機響的。
段昀蕓在兜里那堆里面掏出手機,這陣鈴不等她按下接通就蔫息,段昀蕓看這通話結束,換了屏保圖片亮起,一下子嚇著了:上面五六通未接來電,是段莠房里那座機。段莠不會親自給她打,極有可能是秀兒。
段昀蕓酒醒了一點,清清嗓子才撥回去,卻是正在通話中,也許秀兒那邊此時也在給她撥著電話,讓段昀蕓放著等也不是,就這么再打過去也不是,段昀蕓定定神,等了一會,手機自己響起來。
段昀蕓立刻接通:“喂,秀兒姐?”
秀說:“大爺讓你回來呢!
段昀蕓謊說:“我今天回家了,住在爸媽這呢!
秀兒的語氣嚴厲起來:“我知道你在哪,一點之前回來,那不安全!
段昀蕓要說什么,秀兒說:“把你朋友也帶走。”
段昀蕓心道她說的是李維篤?然而李維篤個大老爺們,在這認識的人也多,哪里會不安全。掛了電話她還出去找了一圈,沒找到就出來了。外面冷些,段昀蕓頭被風吹得痛極了,還有剛剛喝太多種類的酒的緣故,段昀蕓坐上出租車,報了地名就睡過去,醒時是出租車司機叫她,段昀蕓報了段宅的地址,司機再心里生鬼也不敢作妖,老老實實把她一個小姑娘載到這,段昀蕓多給了點錢,她身上錢也不多,幾乎全給出去。
后門她常走的那門是合住的,段昀蕓叫了幾聲,沒有人應,她從兩根鐵欄里往草皮扒拉出鑰匙來,那鐵欄就一點點寬度,也就是段昀蕓這樣小女孩小骨架進退自如,段昀蕓開了門再關上,打著手機手電搖搖晃晃往里走。她是不怕鬼的,小時候好像怕過,現在她膽子大,什么也不怕。
段昀蕓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草叢,有時能照著鵝卵石路走,有時走偏了到別處去,沒撞著樹是她聰明,段昀蕓還想著,剛剛還以為自己還能繼續喝,沒醉的徹底,現在路都走不好了,酒勁是后上來的,下次可不能這么多喝了。
段昀蕓走著走著,突然的就陷到一片索索的黑暗里。手機沒電了。
段昀蕓罵了一聲娘,她也的的確確想罵娘。段母要真給她生個弟弟出來,往后段昀蕓有日子哭去。
她眼前發黑發暗,一半是酒催的一半是真夜里瞧不清,這么東倒西歪的瞎走,當然會出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