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官商勾結,貪贓枉法,我沒有犯事,你們憑什么抓我,憑什么?!”
“住嘴!”
縣官甩袖道:
“上個月初三,你欠下巨債,為填窟窿,半夜翻墻進村口王姓人家盜竊,誰料被人家發現,你竟將人打傷致殘,趁亂逃了…如今你還敢當眾誣陷本官,簡直罪加一等——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去候審,明日午時開堂!”
“胡說!我什么時候有傷過人,你們不能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時天太黑……”
這個男人掙扎起來,見旁邊無人幫他,忽而眼珠一轉,看向在側旁觀的前妻,連忙道:
“桂娘…桂娘我錯了,桂娘……桂娘你是知道我為人的,我雖然好賭,但從不存傷人之心啊!你救救我,你快求你東家,快求曹老爺和官老爺救救我啊……”
桂娘先看他半晌,隨即輕移蓮步走過來,不緊不慢地向幾人行了禮,低聲道:
“官老爺、大小姐、二爺,桂娘還有句話想同他說。”
涂曹壽眉頭微皺,徐兒卻率先道:
“莫要再憐憫他這種人,人在做天在看,他淪落至此,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省得!彼龖溃罢且c他說一句告別的話!
見面前幾人皆無異議,她終于轉身走到曾經同床共枕的前夫面前,仔仔細細打量片刻,輕聲道:
“此生只愿不復相見,你且好自珍重!
這人只不肯置信地看著她,幾乎無意識地喚了聲:
“桂娘?”
桂娘卻像對著片空氣,又像對著樽石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徑自將手中那串刻有“心”字的木珠丟在他跟前,淡漠道:
“這東西本也不是我的,如今還你——你欠我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再來還吧。”
她十五嫁給面前這人,當初他不過一介木匠,特意將這串刻滿心字的木珠磨圓送她,彼時當然是夫妻甜蜜,闔家歡樂。
到如今,幾番磋磨,幾番別離,僅剩只言片語,零落風中。
回首蕭索地走了兩步,她將那些嘶吼哭嚎拋在后邊,曹壽擺手讓她進去歇著,便有伙計過來扶她。
驀然被人握住雙手上下查看時,她恍惚聽到有人急切詢問的關懷:
“你沒事罷,有沒有被他欺負?可恨我回來得晚……”
旁邊有人在道:
“姑爺回來啦?桂掌柜沒事,可能是有些累著了,等回過神就好了……”
她聽著這些貼心的話,卻不知為何,五臟驟沉,不由回頭一瞥——
曹壽脊背筆直地站在織作坊外,隔著敞開的門隙與她相望。
那是仿佛卸下重任般,欣慰至極的表情。
……
當晚,王小二載著涂家大小姐的馬車先走,朱林載著曹壽與克陽子的馬車后走,但兩邊的方向卻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曹壽所乘的馬車,最終在朱家福地外停下,帶滿臉不以為然的朱林進去尋到屬于他逝去母親的墓碑,曹壽道:
“你且與你母親在這里敘話,我與道長在車里等你!
便將燈燭留予他,兩人從山道慢慢走下去了。
朱林望著新立的墓碑久久無法回神——以他母親的地位,本沒有進入朱家福地的資格,他原本也不稀罕,盡管這是他母親臨終前最后的遺愿……
到底是他不爭氣,在朱家時個性軟弱不受父兄疼愛,在涂家時自暴自棄甘愿與外面的狐朋狗友玩笑鬧事,或許是早已覺得此事成為定局,他這些年來,竟然片刻也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他原本覺得自己與曹壽越來越像,現在卻真正意識到,曹壽脾性雖大,但不論是操持涂家,還是健身習武,向來勤勤懇懇,從未含糊過。
“自視甚高!
他苦笑:
“說得果然是我!
與母親敘話到夜深,他提燈籠回到車里,掀開簾子,車廂卻空無一人,只余扎好的行囊,和一封燙有曹壽蠟印的信。
他把信拆開,借燭火細看。
朱林兄啟:
吾將與道長同游四方,勿念。
車上備有一包碎銀并五十葉黃金,俱是吾此世身家,朱程兄那里,吾已對其陳情。
你若心系天下之大,自可取走金銀,駕馬車離去;你若心如浮萍,也可即刻回家,看望兄長老父。
至于涂家。
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高山流水,就此別過。
……
兩個戴著同款棒球帽,帽子色號黑白相反的男女,在補習班附近的花池臺上練習亞洲蹲。
其中女的在嚼口香糖,男的玩著手機不知道在做什么。
“誒誒誒,她來了。”
忽而,嚼口香糖的少女扯了一下旁邊人的衣袖,像做賊一樣壓低額前帽檐,小聲提示旁邊的人:
“就是那個紅衣服牛仔褲的,你認不認得。”
眼角生著淚痣的少年先是很大方的在人群里搜尋一眼,鎖定關鍵特征人物以后,他立刻變了臉色,趕緊把臉擋住,跟少女做了一樣的動作,然后小聲說了句“操”。
這兩個人就是跑來蹲罪魁禍首的涂徐徐和樊散。
研究所那邊有專業人員全程陪護,等正常流程步入正軌,她跟樊散就開始琢磨這件事到底是怎么發生的,最后鎖定了一個叫“粉紅貝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