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明:我不留下。我帶她來,當然我送。
崔仲仁是唯一留不留下都行的人,便沒湊這個熱鬧。他這會兒才想起,等下還得和朋友說幾個托詞,不然不好交代他半路跑了。
蘇千軼旁聽著爭執。游戲玩著玩著改規定,又爭起誰來送自己。她伸手發起了第三輪的牌:這件事難道不該我來作決定?
她晚上必然回去,不然蘇家人會讓人來找她。至于陪同的人
蘇千軼將牌一一放到每個人面前:我以水代酒,幾輪下來只可能我滴酒不沾。我自己回去。你們各自回去。我有春喜,不需要你們陪同。
她是失憶,不是傻了。
她私下做了很多事。為何面前幾個人瞧著,對她的全部都不算了解?唯一迎春因身份特殊,幫著她做了不少事情,對她的事知道多些。
以前的她一定早早知道,在無論蘇漠還是商景明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他們對她有情,僅是有情。他們該多照顧她,多體貼她,多保護她。
他們掌控著一切,權利地位,包括游戲規定。他們知道他們一兩句話決定了無數生死,哪怕現在爭執幼稚,也注定是人上人。他們張開手,指縫里漏下來的東西,能讓無數人爭奪。
至于她,一位官家女,需要的是接受。
蘇千軼一一將面前幾個人不認同的神情收入眼中,隨后翻開自己的牌。
萬貫九,全場最大的牌,不會有更大的牌。
她不為所動,彎眼笑起來:上天眷顧,按照之前的規定,我連一杯水都不用喝。她的一切該她自己掌控。
這一回翻出最小牌的人又是商景明。
堂堂太子,運勢實在不太好,和她走了兩個極端。這一場上,掌握了牌,她亦能掌控他。
第33章
運勢是一種很難說得清的事。
就如他們現下的這幾個人。商景明運勢滔天, 生在帝王之宮。迎春運勢欠佳,生在罪臣之府。而能不能抓住運勢,有沒有能力抓住運勢, 又是另一碼事。
另外三人莫名惋惜將牌往前推。
蘇千軼對上商景明。她該叫他殿下。只是在花閣,這個稱呼不能喊。她斟酌一瞬,還是舍去稱謂, 問面前的人:要是面前有一桿秤,我于一邊,另一邊放什么能夠與我相稱?
她問出的話, 帶著輕微的笑。似是小女子的期盼, 盼著面前的人能夠說些冠冕堂皇的甜言蜜語。
商景明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崔仲仁咋舌, 對太子殿下沒立刻回答不滿。要是換成他,早已把日月星辰天下珍寶都說一遍。
能與蘇小姐相稱的東西可太多了。她年紀輕輕,博聞強記。身在閨閣中,心落在天下。不說尋常女子,就是他在書院念書時,那些咬文嚼字的尋常男子,沒一個比得過蘇小姐。
崔仲仁悄然看了一眼邊上的蘇小侯爺和不為所動的迎春公子。蘇小侯爺和蘇小姐關系匪淺, 想來也一定會用很多東西來相比。
迎春公子這等人, 為了討好蘇小姐, 必然很會說話。他見識過太多貴人,在花閣中早學會了把假話說得和真話一樣。
唯有商景明知道,蘇千軼不喜歡虛的那些東西。
她喜歡吃, 便會讓人去買。她喜歡的首飾, 便會拿出來戴。她喜歡實實在在做事, 厭惡那些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風。
她想聽的,絕不是他說一點好聽話。他想告訴她的, 也是他不曾與她說的。
屋內有不相干的人在場,他亦無所謂。他上一世壽命短暫,能做的事如此有限。若是此生不長,自當該珍惜每日。
商景明深深注視著蘇千軼。
江山。
他開口,你與江山可媲美。
有人愛江山不愛美人,有人愛美人不愛江山。他身為太子,注定將江山放在心頭,一舉一動都為成為一代明君。能在他心中與江山媲美,便是與他心中一切所媲美。
追憶過往,他愿剖心證給她看。
屋內安靜下來。在座幾個人能輕易聽到雅間外的聲音。
蘇千軼稍一動手,衣袖發出簌簌聲。她再度開口時,聲音不免發緊,帶著笑意像是信了,又像是沒信:這話我記下了。
商景明再上前取了酒,對著蘇千軼舉起,稍作一頓,隨即一飲而盡。
酒潤唇色,水光瀲滟。他神態自若:下一輪。
有過三輪,再來時,每個人都加快了一些動作。如此簡單的比大小,不用算牌,翻牌快。提問時,為了得到更真的答案,沒一個人磨嘰磨蹭。
蘇小侯爺,你做過最難以啟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