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把解僉都喊起來!還要去通知府衙那邊!”
因為宗設謙道的悍然發難,市舶司和寧波這邊都措手不及。
大內氏使團內能戰斗的一共也就一百多人,此刻宗設謙道已經趕到了東壽寺,果然見到他們使團的武士都已經有了佩刀。
“殺了他們,一個不留,然后去碼頭和倉庫,搶了他們的船和貨物!”
原本大多就是浪人甚至海盜的大內氏使團頓時眼冒貪婪目光沖了進去,喊殺聲打破了夜里的寧靜。
剛剛爬起床的宋素卿實在漏算了宗設謙道的瘋狂:這可是在大明境內,他就這百余人,還準備去搶倉庫?搶了之后呢?
當東壽寺的大火和碼頭那邊的大火隨后燃起時,寧波就這樣被區區百余人攪亂了。
廣東屯門島上也已經是深夜。
在這里,一場歡迎宴會也已經要接近尾聲。
屯門島這邊在原先葡萄人寨堡基礎上改了改之后,此刻張燈結彩。雖不豪奢,但也顯得很重視。
最主要的是來這里的人。
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的宴會讓阿方索倍感尊重:這個東方帝國皇帝的岳父、尊敬的侯爵大人到了現場,這個南方省份的官員首領到了現場,主管交易的市舶司主官也來到了這里。
“阿方索將軍,夜已經深了。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正式開始談判將來的交易如何進行!”張孚敬醉醺醺地說道,“這屯門島是我大明土地,你們想要租借作為駐地,這本應該先商議好才行。如果之前來的是你,也許就不會出現之前的誤會!現在陛下已經準備多與各國交易了,你來得正是時候!”
阿方索也已經被東方美酒弄得有點上頭了,聽了翻譯說的話之后連忙回答:“葡萄牙只為貿易而來,并不想與東方帝國進行戰爭。我們的商船遍布歐洲與印度的海上,貿易的規模將十分巨大。尊敬的張先生,您應該給葡萄牙最優惠的貿易待遇!”
張孚敬聽完翻譯,仍舊滿臉笑容地點頭,并且集中注意力聆聽更鼓聲。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前面花了不少心思。款待葡萄牙人派出的使者,表達了友善的意思,派了膽大的聶豹先到了葡萄牙人船上交換了正式的公文,安排了在這里的“貿易談判”,阿方索才一步步相信。
現在屯門島外的港灣里,雙方戰船數量相等。但按戰力來說,葡萄牙戰船顯然要強一些。
派了這么大的陣仗,允許他們的護衛帶了武器,阿方索這才肯帶著一些非戰斗的重要人士登岸參加歡迎宴會,準備隨后幾天在這里進行談判。
美酒、美食,整場歡迎宴會上大家的笑容,才讓登岸的主要人員們越來越相信這次能夠談下和平貿易條約的可能。
“請阿方索將軍放心。你們的皮萊資大使還在北京活得好好的,包括之前一些被俘虜的葡萄牙人。他們在之前確實搶劫了不少商船,阿方索將軍也是清楚的。”張孚敬繼續敷衍道,“和大明的貿易應該如何抽稅,阿方索將軍也需要給出足夠的態度!
阿方索回答道:“陌生國度之間最初的接觸總會有許多誤會,之前艦隊被消滅的仇恨并不算什么,只用利益足夠,葡萄牙人需要的只是貿易。我們愿意遵從貴國的規定,為表尊重,我可以先交還之前俘虜的那些人。”
張孚敬笑著問:“相信他們現在沒有繼續被當做俘虜了吧?”
“哦,當然。聶先生來到我的船上不是已經見過他們了嗎?現在,他們被安排在舒適的船艙,只要皮萊資他們回到了廣州,就能完成交換!
張孚敬搖了搖頭:“既然要與大明貿易,那么仍然只能根據大明的禮制,他們需要作為使者朝覲皇帝陛下。阿方索將軍,相信今晚你已經確認我們的友善了,先放他們下船登岸吧,讓我們明天的談判有個更好的開始!
阿方索猶豫了一下。
張孚敬又說道:“靖安侯在這里,我也在這里,我們帶來的戰船數量與你們一樣,還沒有你們的船大,速度沒有你們快,阿方索將軍還擔心什么呢?我們已經有了誠意,阿方索將軍,你呢?只要這里談好了,你們的商船就可以出發去港口進行交易了。”
阿方索想了想之后就對身邊的人安排道:“去將他們帶過來吧。”
一小隊已經被解除了武裝的俘虜而已。
張孚敬再次豪邁地向他敬酒,阿方索欣賞他的爽快:“張先生的酒量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明天再嘗嘗阿方索將軍所說的朗姆酒。我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這才一直勉強喝著!睆堟诰礉M臉通紅,“阿方索將軍看不出來嗎?我也已經喝醉了!
這一點阿方索是相信的,因為那個老侯爵早就已經喝醉了,被人攙扶著去休息了。
到過他船上的貿易官員也已經喝得臉通紅,站起來去撒尿時走得歪歪扭扭。
這是一個沒有武器、沒有敵對感覺的宴會現場。
等王應恩他們被帶過來之后,張孚敬要聽的更鼓聲還沒來。
“張先生,感謝你們的美酒與美食,我們今天就喝到這里吧?明天還有很重要的談判要進行!
“關于明天開始的談判,我還有事需要提醒阿方索將軍。”
張孚敬繼續拖延著時間,一臉鄭重。
阿方索只能強行凝聚注意力,讓沒怎么喝酒的人也一起聽著。
“大明與外國的貿易,采用的是堪合形式……”張孚敬開始說起關于堪合的諸多制度。
關于堪合怎么發、交易的頻率、限定的貨物及賞賜規模,這些有很多可說的。
聽到了關于正貢物可以獲得數倍利潤回報的賞賜,阿方索及隨行商人不由得眼冒金光。
“……所以如果要有足夠多的正貢物,皇帝陛下是需要你們的國王遞交朝貢申請才行的。阿方索將軍,不知道你們葡萄牙在大明進行貿易,愿不愿意接受臣服朝貢呢?”
“這完全沒有問題!”阿方索只覺得這些東方人為了表面的榮耀傻到愿意做這種虧本買賣,“那么這些……額……進貢貨物,數量與什么有關呢?”
張孚敬正要回答,忽然聽到了更鼓聲。
這個聲音,阿方索今晚已經聽到很多回了,在第一次就得到解釋:這是大明為了向所有人告知時間而采取的方式。
張孚敬還詢問了一下在葡萄牙是怎么讓所有人知道時間的,阿方索順帶介紹了一下鐘樓,并且告訴張孚敬,他的船上有一座小型的座鐘。
這個貨物還似乎引起了這些東方人很大的興趣,詢問這種貨物的價值。
現在想來,如果以這種貨物作為什么進貢貨物,那豈不是能得到數倍匯報的東方絲綢、瓷器?
阿方索正在暢想未來,張孚敬忽然對他笑了笑。
“自然與貨物的珍貴程度有關。聶提舉,把陛下需要尋覓的貨物清單拿過來吧!
聶豹聞言點了點頭,讓下屬去拿來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阿方索看那個式樣,有點像宴會剛開始時這個東方官員贈送給他的一幅畫,是長條形的盒子。
里面大概也是一個卷軸?
盒子被放到了張孚敬面前,他緩緩打開了盒子,然后握著已經去了鞘的那把刀架到了阿方索脖子上。
就這么突然,屋外的鼓聲突然急促,隨后外面銃聲四起,遠處也響起沉悶的炮聲,并且很快變得急促。
“張先生,這是什么意思!”阿方索頓時沒了醉意,冷汗頻出。
“陛下要的貨物,是臣服,不是帶著戰船來挑釁!睆堟诰醋尫g轉述了這句話,“現在如果你不想死,就立刻下令你的人放下武器!
“無恥!你們比我們還不講禮貌!”
“跟你們蠻夷,講什么禮儀?”
孫交帶著馬永趕到了屋里,他們看著張孚敬心情很復雜:這家伙真是又膽大又不要臉,逼著他們一起親身犯險搞偷襲。
第190章 嚴嵩再出手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皇子足有六斤五兩,賢妃娘娘母子平安!”
紫禁城中,從有跡象開始到此刻,整整八個時辰過去了,喜訊終于傳到了乾清宮。
朱厚熜興奮地站起來:“都有賞賜,走,去長安宮!”
等到孩子降生才能確認性別,生出來的是兒子,國本已經穩固了一半。
孩子足有六斤五兩,這也說明皇子之健康。
這個時候的一斤,是相當于五百年后的一斤二兩的。也就是說,這孩子生下來足有七斤多重,足月且足夠健壯。
喜訊已經傳遍皇宮,朱厚熜到了長安宮時,蔣太后、孫茗都已經在那里。
見到朱厚熜來到,屋內外又是一片跪倒賀喜。
孫茗羨慕地看著被抱出來的胖大小子。孩子生下來之前,她不方便來。但既然已經完成了生產,她這個皇后過來探望一下也是沒人說什么的。
“來,讓朕抱抱!”
蔣太后嚇了一跳:“皇兒哪里會抱孩子?”
“這有什么不會的!
朱厚熜看著已經清洗過包好的兒子,小家伙仍舊啼哭不止。他伸手過去之后,蔣太后安排好的乳母只能小心翼翼地交到他手上。
蔣太后和孫茗就見朱厚熜抖了抖袖子卷起來,頗為熟練地將孩子橫抱在了臂彎里,手臂左右搖晃著。
他還真的會抱。
剛出生的嬰兒看不清什么,朱厚熜嘴里柔聲說著:“是不是餓了?走,找你娘去。”
說罷邁著步,路過孫茗時又笑著對她說:“你也別急,遲早的事。走吧,一起去看看清萍!
也不知是因為回到了母親身邊,還是朱厚熜抱著他輕微搖晃嘴里還喔喔作聲哄著起了效果,孩子漸漸不再啼哭。
林清萍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有點白,但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
看到皇帝抱得像模像樣,她也很意外。
“讓他多嘬嘬,你自己也要多喂,對身體好。”
蔣太后與孫茗只聽著皇帝在那嘀嘀咕咕地開始說著怎么照料嬰兒,還包括怎么用手給孩子“按摩”。
朱厚熜穿越之前在醫院病房是見識過的,自己也照顧過嬰兒,此刻知識“學雜”了的皇帝不由分說地吩咐著。
長安宮中服侍的宮女和負責照料孩子的乳娘都目瞪口呆。
說著說著,朱厚熜也在穿越數年后回想起了原先的身份,一時情緒頗為復雜。
看著林清萍,他眼神柔和地說道:“辛苦你了!
“……臣妾……”林清萍聽他對孩子這么上心,已然很感動,此刻哽咽著都不知說什么好。
“好好休息。”朱厚熜又看著已經躺回她身邊的兒子說道,“名字朕已經想好了,叫載垺吧!
按老朱家的規矩,朱厚熜的兒子是載字輩,名字又得是帶土字旁的生僻字。
“謝陛下賜名。不知……這垺字何意?”
朱厚熜笑了笑:“《莊子·秋水篇》有云,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垺者,大也,以之為長子名,合適。又有,垺者坯也,燒制磚瓦、陶器、瓷器之模具,盼他將來能給其他皇子立個榜樣。又同郛,外城之意,將來要護著弟弟們!
說出了一二三,林清萍知道了這名字頗有深意,陛下是用心想過的,頓時歡喜地連連點頭。
“等皇后誕下皇子,更要如城郭一般,將來守護著大明江山。”朱厚熜又說了一句,而后看著孫茗,“等你有孕了,懷穩之后也要像賢妃一樣,適量走動。你看,足有六斤五兩,賢妃也安然無恙!
孫茗聽懂了他話中之意,安心又羨慕地點了點頭:“臣妾定會時常來向賢妃請教!
“好生休息!敝旌駸姓玖似饋恚謬诟懒艘幌缕渌,最后說道,“盡皆有賞,用心照料皇子!
說罷帶著孫茗回坤寧宮,路上說道:“你心里越在意,怕是適得其反,好好享受閨房之樂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