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馬島那邊準確捕捉到了時間,設下了圈套。三艦周旋了許久,九艦大敗聯軍。
“……這是更可怕的事實。”毛利元就幽幽說道,“那位汪君……真的只是暗中勸說我一個嗎?”
“可是消息怎么往來?通往對馬島的海岸諸港,都在大內氏掌控之下……如果是漢人……”
“你忘了宗家?”毛利元就嘆了一口氣,“宗晴康曾攻下出云的洗合城和十神山城,有多少人沒能回去?而對馬島上,有多少人其實已經是大明的奴仆?去對馬島,又何必一定從港口出發?”
頓了一頓之后他才說道:“如果我不在關西,也許我現在不用做這樣的選擇。但是以大明的實力和決心,我沒有選擇。”
天氣還很冷,毛利元就站起身,走到屏風后面拿出了一個盒子。
走到屋檐下抬頭看了看天,他才打開了盒子。
小早川正平眼神一凝,只見毛利元就拿出了里面的東西,認真地操作起來。
這是小早川正平沒見過的火槍。
有幾個小紙包,每個包里都有火藥和彈丸。
而那個火槍,有個木制的握把,有個像雞頭一樣的金鐵件,下面環形的鐵圈里有個扳機。
東瀛島上也有火槍,毛利元就作為一方豪雄,手上有那么幾桿不奇怪,所以他的后宅里傳出槍響不算什么。
小早川正平見毛利元就把院中一棵櫻花樹的一根樹枝射斷,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這是對馬大捷之后,汪君送來的友誼見證!
毛利元就也怔怔地看著這桿槍,嘴里輕聲地說道。
他不是第一回 嘗試了,而如今更加覺得這是一種威懾。
這樣的火槍,已是明軍火器兵的最新制式裝備。
他難以想象拿著這種兵器的明軍超過一萬時,到了東瀛會是怎么一個場景。
他能怎么選?
……
北征蒙元后回京的大明皇帝讓大明享受了近十年時間沒再大規模用兵,但朱厚熜能那么關注蒸汽機和鐵甲艦,又怎么會不在更加可能出劃時代改變的單兵軍械上下功夫?
燧發槍的出現本來就是大約這個時間點的事,只不過它原本先出現在歐洲,現在則不同。
而發端于嘉靖朝早期的軍工國企體系,更是能夠專精于此、大規模生產。
陽春二月,北京城在準備會試殿試,大沽和寧波、臺元那邊,征倭大軍的主要力量要正式啟行了。
戚繼光站在了玄龍艦的前甲板上,分布于前甲板、中后甲板和后甲板的三根巨大桅桿上,風帆還沒被放下。
而中后部的兩根粗大煙囪上,則已經冒出滾滾濃煙。
戚繼光有點心潮激蕩。這一艘玄龍艦上,將卒就有四百余人。加上船工,人數更是超過了五百。
這毫無疑問是大明造出來過的最大船只。
在他的旁邊,哪怕是封舟巨艦也顯得小了很多,更別提其他劈波艦、斬浪艦和其他蜈蚣快船了。
不知道有多少大明百姓過來看熱鬧。
艦隊龐大。從大沽這里出發的北洋海師后備艦船,其實只有二十余艘。但海運局、海上長城公司的護航艦,還有運兵、載貨的海商大船,加在一起浩浩蕩蕩。
“真真滅國之師!”
“大明萬勝!”
呼嘯聲不絕。
從仁川趕回來,又將率著麾下先去濟州島匯合的薛翰意氣風發:“揚帆,出征!”
玄龍艦只靠蒸汽機的話,慢得令人心碎。
以它的體量,自然還需風帆相助,才能在艦隊中保持速度。
現在,風帆在海兵和船工們的一同操作下被慢慢放下,而沉悶響亮的汽笛轟鳴也聲傳四方。
水線上下,那一圈黝黑的包鐵宛如綬帶,但撞開海面輕而易舉。
旗幟和鼓聲傳遞中,諸多艦船開始逐一揚帆。
整個啟航過程花了近半天,看著帆影重重向東而去,岸上百姓只覺得意猶未盡。
大明在打聲勢這么大的仗,但大明百姓并沒感覺負擔加重了什么。
也許是之前數年的積累,也許是那千萬兩計的十年國債。
買得起國債的都是權貴、富戶,與他們仿佛也不大相干。
反倒在回去路上,開始議論起新的事。
“聽說了嗎?只要愿去朝鮮,秀才也能報名。交上三兩銀子到北京禮交部學一學朝鮮土話,過去那邊少說一個知縣,也配通驛!”
“那還學朝鮮土話干什么?”
“糊涂!聽不懂,被哄了怎么辦?肯學才是肯去!去朝鮮做官,考成在大明也是能用的,還能升官回來!”
他們看到的是紅利。
大明擴編多年,但諸省鄉試更是年年都有。
簡字雖在民間也早就多有用一些,但如今以朝廷的力量作為標準去推行,識字的基礎門檻還是漸漸降了下來。
隨著朝鮮那邊朱家子孫稱王、新朝建立,那里已經被當做大明的新國土看待。
普通百姓想去種地那是很難的,朝鮮自己人就很多,可謂地狹人稠。
但這一去,不都是當的人上人?
樸素的想法就是這樣,架不住一些大膽和心熱的很興奮。
而對馬島上,嚴世蕃和汪直再度告別。
“祝提督一帆風順!”汪直笑著拱手。
嚴世蕃心情很好:“過年之前,在他們的京都喝酒!”
由于助征朝鮮和對馬大捷挫敗御守聯軍之功,這個東瀛伯沒有再升爵位,但升了正式的官。
又或者說,已經在這里苦心經營多年的他,自然該是征倭主要將領才行。
現在,威名在東洋已初顯的大明海師獨眼大將軍官升東洋海師提督。
嚴世蕃要繞過東瀛西南,去琉球與到達那里的東洋水師大軍匯合。
“年前打到京都啊……”汪直笑了笑,“如果那個家伙夠聰明,那就有希望!
“本提督會教他聰明的!”
對馬島到琉球,也有成熟航線,但需要經過海岸。
事實上,大多航線如果不是特別成熟,最好都是離海岸不遠先航行著。
臺風季還沒來臨,而大明已經開始從兩個方向開始集結。
寧波港那邊,許棟的府上人來人往。
最早只是徽州海貿,如今他的主要業務方向已經只是東瀛。
“不論如何,如今全力助我!”許棟不由分說地對著幾個人喊話,“船,碼頭工人,泊位,都讓給我!將來大明之內對東瀛的生意,我們徽州海貿商行的份額就都是你們的!”
“許兄哪里話!糧儲號在這里的糧食都由您轉運,總軍備部的軍資也托在你們不少,我們豈有不鼎力相助之理?”有個人捧了一句,而后又試探,“許兄當真準備將來就在東瀛安家了?”
“那是自然!”許棟毫不猶豫地說道,“將來東瀛,自然也有諸企業。兄弟不才,既占了先機,不單東瀛伯……”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幾人,神情凝重了許多:“事關國計,你們萬不能胡說。我要對你們講的話,是為了你們誠心相助,力保大軍后勤通暢,先不存任何私心。我說要舍了在大明的生意,你們再聽幾句就會當真信了!”
幾個人神情訕訕。
把船和人借給他,雖然也有費用,但是當然不如自己出海做生意掙得多。
許棟說什么徽州海貿商行以后不在大明之內做這些生意,他們當然不全信。
那可是一年百萬的進項。
而許棟則施施然說道:“皇四子乃是和王殿下,而那東瀛,自稱和族。兄弟得太子殿下相邀,不日將攜小女上京!
眾人心頭大凜。
今年要選太子妃,大家都已經聽到了風聲。
而皇四子和王,乃是太子殿下同母胞弟,關系非同尋常。
東瀛孤懸海外,將來必定是自成一國;朝鮮分封給了遼王,將來則必定是要納為實土的。
陛下的安排,聰明人看得出眉目。親兄弟二人一個貴為將來大明之主,一個是東瀛之主,夾在中間的朝鮮將來不敢有那個萬一之心。時機成熟之日,就是水到渠成。
如今是太子殿下已經在為將來東瀛格局做打算了?這件事,陛下知不知道?
應該是知道的吧……
他們不約而同地這么想,然后又想到另一件事:“許兄未出閣的千金,好像才年方二七吧?”
許棟頓時回答:“諸位莫非以為我是癡心妄想那等恩榮?故而才說是要舍了大明生意!”
話并沒點透,但其他人都聽明白了。
果然是提前安排和王的王妃嗎?
哪怕不是正妃,但先定下關系,許棟便有了將來東瀛國戚身份。
論做生意,他是老手。
那么堪比大明數省的東瀛,將來若也有一個什么資產局,舍他其誰?
“哎呀,真是恭喜許兄,賀喜許兄了!”
道賀聲頓時不絕,這下他們真的有七八分相信了。
不論如何,將來據一國物產與大明通商,更有那等地位,豈是如今一個民間大商能比得了的?
只有等他們都帶著新的念想離開之后,許棟才變成一副凝重模樣。
和嚴世蕃、汪直的關系不假,太子來過信也不假。
但他的身份畢竟只是一個民間富商,陛下真能允自家幼女作為和王妃?
也許,只是為了讓他把幫助王師轉運糧草軍資一事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