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鴻文睨了她一眼,囑咐道:“今日跟著長公主,要多多巧言,長公主在陛下面前向來得寵,你若能討得她歡心,侯府的日子也好過些!
李懷南性情不定,與太子一母同胞,將李闋的暴戾遺傳下來,明熙對她向來有些怕的。
她沒應聲,葉鴻文依舊喋喋不休,向她灌輸一定要討好公主的說法,甚至教她如何回話,言辭諂媚伏低,明熙聽著不喜,沉默地稍坐遠了些。
“明熙!
轎簾被掀開,葉明芷站在外面,神情有些冷:“跟姐姐坐到后面來!
“你什么態度!沒看見為父還在說話嗎?!”葉鴻文被打斷,一臉怒意。
轉臉看見葉明熙垂頭耷眼的喪氣樣,又養到自己之前那個病歪歪的正妻,心下有些不耐:“去吧去吧,跟你姐姐走吧,我落得清凈。”
葉明熙低聲道了句是,沉默地離開了。
葉明芷不喜父親,與明熙不同,身世卑微的她過于早慧,早就看透了葉鴻文的為人,但自己不在意,不代表愿意看著明熙也遭受冷眼。
明熙沉默不語的樣子,她看一眼也心疼的要命。
她將妹妹摟入懷,一路上靜謐無聲。
葉明熙與爹爹分別太久了。
前世的時候,葉鴻文還未等她出嫁便慘死身亡,他的缺點早在這些年的思念與緬懷中煙消云散,只剩下模糊的面容與父親的概念。
讓她忘了,其實葉鴻文并不是一個多么稱職的父親。
感受到后腦溫柔地撫弄,明熙抬頭,望進姐姐那雙如水的眼睛。
她笑彎了眉眼。
是啊,她還有姐姐,步步艱險的未來,以及眼下暗含危機的宴席,她都一定要守護好葉明芷。
不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轎子停了。
聞冬在外面喊她:“姑娘,到了。”
她撩開簾子下轎,抬眼看到的就是白墻黑瓦的行宮庭院。
沒來由的,她好似突然猜到了這場宴會的主角。
那個常年住在行宮中,從未在汴京露過面的四皇子,李懷序。
第10章 刺殺
跟著女眷們往行宮深處走的時候,葉明熙開始瘋狂回憶。
前世她還是從趙姝意那聽來的秘闈,說天子子嗣不豐,是因為早年皇后為保太子基業,殘殺皇子,四皇子生母家世淺薄,十幾年前來漁陽游歷時,發覺有孕后為了保命稱病留在了漁陽,等到天家一行人回宮,才將自己懷有身孕的消息傳回汴京。
李闋早年一心治國,對子嗣也不放在心上,后來即便是李懷序出世也沒有接回來,久而久之便一直養在行宮之中,沒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直到這次在陛下面前露臉,李闋才驚覺四皇子已長這么大了,一起接回了汴京。
這幾天完全沒有聽聞關于李懷序的傳言,可想他露臉,就在今日的狩獵宴會上。
可又能出什么意外呢?
葉明熙想不通,她心下焦急,奈何她們不會騎馬的女眷跟著長公主,與密林狩獵的客人們是分開的。
他們在林子深處獵物,女眷們則在外圍花園賞景,今日姨母告病未來,趙姝意會騎馬,跟著哥哥一起狩獵去了,眼下官家女眷除了身旁的姐姐,竟是沒幾個相熟的。
像要發生大事,明熙心下擂鼓一般不得平靜。
“哪位是恩陽侯家的葉二姑娘?”
被喊到名,明熙猛地抬頭,卻見長公主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好像本來就知道她是誰,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上這么一句。
李懷南此人,最是驕奢淫逸,往日出門奴仆環繞,身邊還要跟著三兩面首,偏愛尋歡作樂,不是飲酒就是看戲,今日卻是意外的正經。
葉明熙被她盯著,頭皮有些發麻,上前兩步:“正是小女。”
像是好幾日未曾好好休息過,李懷南眼下青黑,隔著幾丈的距離,身子前傾凝視著她,瘦削的肩骨像要從宮服中掙脫,雙眼微瞇:“你過來。”
感受到葉明芷握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她安撫地撓了撓,盯著一圈女眷的視線走去。
還未走到公主身邊,像是不耐她磨蹭的速度,伸出伶仃的手,一塊烙鐵般地狠狠鉗住了她手腕。
葉明熙聞到她身上搽的濃濃熏香。溫暖厚重,撲了她滿臉。
李懷南瘦極了,巴掌大的臉顯得微凸的兩眼更加突兀,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盯上獵物的禿鷲一般駭人,聲音也冷颼颼的:“你就是那個被衍無大師批了命的貴人?”
葉明熙思忖著,謹慎回答:“貴人談不上,不過是運氣稍好些……”
“嗤!崩顟涯喜恍嫉匦α艘宦暎怃J地打斷了她的說辭。
問完了話,卻也不松手,一直緊緊攥著明熙的手腕,賞花踱步,走哪都死死拽著她。
面對葉明芷過于擔憂的目光,明熙也只能暗自沖她搖頭,示意她放心。
還未等她想出什么對策,遠遠地就瞧見有一堆人走來。
為首之人騎著一匹棗紅高馬,逆著陽光遠遠而來,將身后的侍從轎輦丟在身后。
那馬高極了,明熙甚至要仰著頭去望那人的高大身形,陽光斑駁,照射在他臉上顯得朦朧。
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
但只是一瞬間而已,通過那人縱馬的動作及身形,葉明熙一眼便認出了來人。
是季飛紹。
她瞬間臉色蒼白,有些呼吸不暢。
對于這個人,她實在太過熟稔,騎馬的樣子,迎著陽光朝她走來的樣子。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微末的細節,都像是篆刻在她腦海之中,即便相隔了十幾年的虛幻歲月,她也能在這個和煦暖陽的時刻乍然回想起來。
他二人的點滴相處。
暴雨之下男人的手臂壯而有力,橫亙在腰間時傳來的隱隱痛意,幾乎又在此刻傳來,下意識的害怕,讓明熙有些退意。
但她沒有成功,反倒引起了李懷南的注意,她面色不虞地朝她望了一眼,明熙又咬牙,將自己的反常死死壓抑住。
這么一會的功夫,季飛紹已騎馬走近,見到是她,李懷南瞬間綻開了笑顏。
長公主貴為李闋與皇后的嫡長女,自幼錦衣玉食嬌養著,若非是這幾年縱欲享樂,面色青白瘦削,也是極美的。
她嬌聲道:“之前在瓊林宴上遙遙一見,季少卿的風采令永樂至今難忘,那時想與你說些話都可難啦,整日避而不見,好像本宮是個什么洪荒野獸,怎么如今你卻過來這邊了?”
長公主封號永樂,也足以見得李闋對她的寵愛。
但是令明熙怔愣的是她的話音中與季飛紹的熟稔。
她前世怎么不知,他與長公主還有這么一段往事?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她望著尚未下馬,高高在上的季飛紹,眼底滿是復雜情愫。
季飛紹像沒聽出來李懷南的揶揄,恭敬下馬行禮:“殿下此話在下受不起,陛下在林中獵得一頭鹿,特命在下接殿下前去觀禮!
得知他此行只是為了替天子跑腿,會錯意的李懷南有些不虞,緊鎖眉頭按捺著躁意,拽著明熙就往季飛紹身后跟著的轎輦上。
葉明熙一驚:“殿下,陛下只傳喚了您一人,民女,民女恐怕……”
“恐怕什么?”她不耐煩地打斷,仍是沒松手,拖著她就往轎子上拽,“本宮讓你跟著去是榮幸,你在推辭什么?!”
“殿下!”
目睹了一切的葉明芷急忙上前,剛剛開口,李懷南陰冷的目光便掃了過來。
“誰敢多說一句,本宮便亂棍打死!”
李懷南怒目微睜,不允許任何一人逆著她的意,厲聲:“誰敢多話?”
眼見姐姐真的不怕死要接著開口,明熙趕忙上轎:“我去,我去的!”
她回頭小幅度對著葉明芷搖頭,無聲道:沒事的。
還沒多說幾句,便被李懷南拉了進去。
季飛紹沒說話,反正他的任務只是把長公主帶去,長公主又要帶誰,他也不管。
見二人坐好,便淡淡吩咐:“走吧。”
轎子逼仄狹小,明熙不得不跟李懷南挨得極盡,擁擠的空間內,長公主身上的熏香更是讓她難受。
她難耐問道:“民女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姑娘家,長公主為何如此呢。”
李懷南最是嬌縱,平時除了侍從男寵,誰靠近她都要斥責,但今日這轎子如此小巧,只夠她一個人坐的,非要拉上葉明熙,她臉色也不好看。
不僅僅是不耐,還有些焦躁不安。
不安?
葉明熙有些茫然。
李懷南瞪著她,罵道:“讓你來便來,給本宮閉嘴!”
話音剛落,一支飛箭帶著疾風而來,穿破奢華的轎輦,擦著明熙的臉頰直直飛過,將轎子射個對穿。
事發突然,她與李懷南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箭矢尾端飛速擦過的炙熱高溫猶在臉上,下一刻便是火辣辣地疼。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尖銳喊叫。
“有刺客!”
“保護殿下!”
葉明熙捂著臉,倉促抬頭,一眼望進李懷南那雙慌亂又強裝鎮定的雙眼之中。
她看著葉明熙,眼中閃過一絲兇狠。
還未等反應過來,側肩傳來一陣大力,她沒坐穩,竟是直直摔下了轎子。
幸而及時用手撐著,才沒有摔傷,衣裙摔進塵土之中,臟亂不堪。
兵荒馬亂中,葉明熙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懷南。
她竟然直接把自己推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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