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見秦逍走過來，右手還提著一把刀，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上一片冷峻，頓時有些心驚。
“嗆！”
秦逍走到錢文靜身前，猛然拔刀，刀身出鞘的聲音十分清脆，燈火之下，刀光泛寒，錢文靜大驚失色，眼中顯出驚懼之色，失聲道：“公主……！”
“錢大人不要驚慌�！鼻劐泻Φ溃骸板X大人覺得這把刀如何？”
錢文靜心中驚駭，勉強笑道：“這……這是把好刀……！”
“錢文靜，這是公主賜給你的戰刀�！鼻劐惺盏度肭�，雙手送到錢文靜面前，“這確實是一把寶刀，許多人求而不得，公主卻賞賜給錢大人，那是對錢大人十分器重�！�
錢文靜一怔，一時不知麝月意圖，但還是雙手抬起，恭敬接過戰刀。
“本宮以李唐之名，賜你戰刀，另賜你伯爵之位，號高苑伯！”麝月緩緩道：“你是復興李唐第一位伯爵，只盼你盡忠李唐，報效國家！”
錢文靜先是錯愕，但馬上就顯出感激之色，小心翼翼放下戰刀，叩首道：“臣謝公主殿下隆恩，報效李唐，萬死不辭！”
第1813章 密使
麝月抬手道：“起來坐下說話�！庇窒蚯劐械溃骸扒貙④�，你也坐吧。”
兩人左右落座，麝月才道：“高苑伯，你也知道，此番秦將軍殲滅神策軍，大獲全勝。你覺得下一步我們該怎么做？”
錢文靜坐在椅子上，身體微躬，麝月稱呼“高苑伯”，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高苑伯，公主問你話�！鼻劐刑嵝训�。
錢文靜這時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被賜封為“高苑伯”，忙拱手道：“殿下運籌帷幄，臣下見識粗淺，不敢胡言。一切全憑殿下決策！”
“你是一州刺史，說自己沒有見識，那是自謙了�！摈暝碌溃骸拔覝蕚涑脤⑹總兪繗庹⒅H，北上京都，你覺得如何？”
錢文靜忙道：“公主英明。如今士氣正盛，如果錢糧充足，確實可以北上直取京都�！鳖D了一下，終是道：“臣下斗膽，有小小諫言！”
“你說！”
“公主北上之前，還是要做好后方的防衛部署�！卞X文靜道：“特別是江南三州，乃是大唐錢庫所在，也是復興李唐的根本，萬不容有失。殿下如果將主力兵馬用于北上，江南那邊的防務……！”說到這里，欲言又止，十分謹慎。
“高苑伯有什么顧慮盡管直說，不必忌諱�！�
錢文靜想了一下，才道：“殿下，臣下其實也一直關切公主這邊的狀況，還有江南那邊，臣下最為擔心。南方軍團裴孝恭一直按兵不動，他是夏侯氏一手提拔起來的人，手中握有數萬兵馬�！鳖D了一下，才道：“如果公主麾下主力北上，裴孝恭卻從南邊突然出兵攻打江南，情勢必然異常嚴峻�！�
麝月和秦逍對視一眼，都是想到錢文靜終究還是有些眼光。
“依高苑伯之見，我軍暫時還不能行動？”
錢文靜道：“臣下不敢妄言�！�
“有什么說什么，公主既然詢問，就不怕你說錯話�！鼻劐泻Φ溃骸耙苍S高苑伯的建議，能給我們帶來新的思路。”
錢文靜想了一下，才道：“殿下此番大獲全勝，如果臣下所料不錯，很快便會有諸多州郡會舉旗響應。對殿下來說，如今越是按兵不動，反倒會越讓實力增強。待得天下忠義之士群起響應，裴孝恭就算想出兵攻打江南，也不得不考慮后果了。臣下雖然與裴孝恭并無交情，但對此人也是略有耳聞。從此人之前的所為來看，他做事很謹慎，并非意氣用事之人，而且……凡事都會給自己留有余地�！�
秦逍微笑道：“高苑伯對裴孝恭的性情倒是很了解，一針見血�！�
“不敢！”錢文靜道：“其實早在很多年前，天下就流傳夏侯氏乃是篡位奪權，很多人對她都是心存怨憤。只是夏侯氏殘忍好殺，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公主舉旗，順應天道，其實包括臣下在內，都是愿意追隨公主復興李唐。此番殲滅神策軍主力，京都更是搖搖欲墜，大家心中都清楚，京都那把椅子已經并不穩固。”
秦逍笑道：“高苑伯也覺得夏侯是長不了？”
“但凡有識之士，都會這樣認為�！卞X文靜正色道：“裴孝恭精明過人，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雖然他是夏侯氏提攜起來，不過據我所知，他一直都只是盡心于軍事，并不參與朝堂黨爭。他治軍嚴謹，平日里似乎也與夏侯黨羽保持距離，并沒有走得太近，這一切也就表明他其實還是在給自己留退路�！鳖D了頓，才道：“如果天下都擁護公主復興李唐，那么裴孝恭為了夏侯而逆天下為之，終究也不可能改變大局，臣下以為，這一點裴孝恭應該比誰都看得明白�！�
麝月微點螓首，含笑道：“高苑伯還是老成謀國，許多事情都看得明白。其實我與秦將軍此前也在商議此事，想著裴是否有可能爭取裴孝恭。雖然要拉攏裴孝恭不是容易的事情，但總是要試一試。即使不能成功，我們也想派出密使前往探探虛實�！�
“公主英明�！卞X文靜立刻道：“臣下也以為應該派出密使與裴孝恭暗中接觸一下。也許裴孝恭現在正處猶豫之境，知道夏侯長遠不了，卻又不好直接派人來覲見公主。如果這時候公主這邊主動派出密使，或許能收到奇效�！�
秦逍嘆道：“可是公主卻因為密使的人選正在愁煩。公主覺得密使必須是一位飽讀詩書能言善辯之人，而且能夠臨危不亂，見機行事。此外也必須有一定資歷，否則隨便派一個人，裴孝恭覺得是輕慢他，也是不妥。但找了一圈，到現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闭f到這里，搖搖頭，一臉為難。
麝月也是一副煩惱之色。
錢文靜看了看秦逍，又看了看麝月，眼珠子一轉，想了一下，終是道：“殿下，不知……臣下是否合適？”
他是聰明人，派出密使前往南方軍團密見裴孝恭，這當然是機密至極的事情，但公主和秦逍對他卻并無隱瞞，而且還因為密使人選之事一副愁容，錢文靜便是再愚蠢，也知道了這兩人的心思。
他也明白，麝月為何會迅速賜封自己為高苑伯。
既是青州刺史，又有伯爵身份，再加上是有資歷的老臣，這樣的身份去密見裴孝恭，當然算是給裴孝恭很大的面子。
自己是在徐麝月取得徐州戰事大勝之后，才姍然來遲，即使麝月并沒有追究太深，雙方也都留了面子，但多少有見風使舵的嫌疑。
只是帶來一些錢糧，當然不足以表示對公主殿下的忠誠。
此時若能挺身而出，主動請纓作為密使去見裴孝恭，那才是立下大功，也才能證明真心實意效忠公主殿下。
既然知道這其中的關竅，錢文靜也就不好再裝傻，只能主動請纓。
果然，聽得錢文靜主動請纓，公主殿下唇角泛起滿意笑容，道：“高苑伯若能擔當此任，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人選了。我想沒有誰比高苑伯更適合擔任密使了�！�
“不知殿下覺得什么時候出使妥當？”錢文靜只能道：“臣下好早做準備�！�
公主想了一下，才道：“高苑伯從青州趕來，一路辛苦，本該多歇息一段時間。不過軍情大事，非比尋常，還是宜早不宜遲。高苑伯，你明日好好歇息一天，我這邊也派人準備一下，如果不為難的話，后日你便帶隊秘密出使。這次出事的隊伍人數不會太大，但我會挑選精兵強將，確保你途中安全�！�
錢文靜心想途中肯定很安全，關乎生死的時刻是在見到裴孝恭之后。
如果裴孝恭死心塌地要效忠京都，那么自己前往密見，就等于是送人頭，到時候裴孝恭必然會砍下自己的腦袋，送往京都向夏侯顯示忠心。
他知道此行其實兇險得很，不過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
“高苑伯，這是公主寫給裴孝恭的密信�！鼻劐袇s已經從袖口取出一封信箋，起身上前遞給錢文靜，“見到裴孝恭之后，高苑伯可將這份密信交給裴孝恭。如果裴孝恭真的目光長遠之人，看過這封信，必會有所表示�！�
錢文靜心下苦笑，暗想你們連密信都已經準備好，看來早就準備讓自己出使南方了。
他接過密信，小心翼翼收好，這才起身拱手道：“不知殿下可還有其他吩咐？”
“你趕來辛苦，早些去歇息�！摈暝碌溃骸懊孛艹鍪怪拢疫@邊會做安排，后日如期啟程便好�！狈愿赖溃骸懊膬�，你送高苑伯去歇息，自己也早點休息吧�！�
媚兒當下先送錢文靜退下。
秦逍這才看向麝月，兩人相視一笑。
“錢文靜突然趕到，還真是及時雨�！鼻劐行Φ溃骸罢嬉f起來，他還真是最適合前去密見裴孝恭的密使�！�
麝月問道：“你覺得裴孝恭看了你寫的那封密信后，真的會被打動？”
“我也無法確定�！鼻劐械溃骸拔抑荒苷f他如果真的還在意軍人的榮耀，真的希望裴家能夠名留青史，那封信對他肯定會有作用�！毕蜷T外看了一眼，見得天色已晚，又見到麝月面色頗有些憔悴，知道這些時日她一直都在焦慮之中，肯定是沒能好好休息，起身道：“公主也早點歇息，我先告退�！�
麝月忙道：“等一下……！”竟似乎是害怕秦逍立刻離開，抬起一只手，虛空抓了一下。
秦逍見狀，走近過去，面色柔和，看著麝月，柔聲道：“怎么了？”
“沒……沒什么！”麝月低下頭，猶豫一下，終是抬頭，臉頰帶著紅暈，低聲道：“你……你是不是太累了？那……那你早點休息。”
秦逍察言觀色，又如何不知道公主現在的心思。
他來到徐州之后，在夫子的幫助下，將李承慶拉下馬，爾后面對澹臺懸夜大軍壓境，卻是日夜部署應戰計劃。
直到大敗澹臺懸夜，收復泰山和彭城，今夜回轉徐州城，這中間幾乎沒有時間和麝月單獨親密溫存。
所謂久別勝新婚，公主顯然是想和他單獨待在一起。
秦逍自然也想和麝月親密溫存，可是也看出麝月的精神并不好，面容憔悴，伸手握住麝月柔荑，柔聲道：“你這陣子太累，今晚必須好好休息。答應我，洗個熱水澡，然后什么也不要想，美美睡上一覺，將疲憊都驅散�！睖惤暝露�，低聲道：“你今晚養好精神，明天晚上我單獨有話和你說�！�
麝月知道秦逍這是體貼自己，乖順地點點頭，輕“嗯”一聲，輕聲道：“這陣子你也沒有睡好，今晚也要好好歇息�！�
秦逍湊近在麝月額頭親了一下，想著讓麝月今晚好好養精蓄銳，按住與麝月溫存的念頭，待麝月退回后屋，這才離開。
出了正堂，穿過中院，到得前院的時候，四下里一片昏暗一片，清幽無比。
他目光銳利，雖然環境昏暗，卻還是看到不遠處有一道人影。
那邊有一張石桌，周圍有幾只石墩，那身影坐在一只石墩上，似乎正看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怔怔出神，直到秦逍緩步靠近過來，那人也沒有反應過來。
“長孫姐姐！”秦逍輕叫了一聲，那身影這才回過神，扭頭看到是秦逍，立馬要站起身來，秦逍忙道：“不用不用�！睆阶宰叩竭吷系囊恢皇者�，坐了下去，看著長孫媚兒道：“天已經很晚了，長孫姐姐怎么還沒休息？”
第1814章 我見猶憐
長孫媚兒勉強一笑，道：“剛送走高苑伯，一時半會也睡不著，所以在這里坐坐。將軍是要走嗎？”
“這陣子事情太多，也確實有些疲憊�！鼻劐械溃骸皽蕚浠厝ハ磦�澡，好好睡一大覺�！�
長孫媚兒點頭道：“將軍日夜辛勞，此后還有諸多大事要做，卻是要休息好�！�
“其實倒也沒什么�！鼻劐械溃骸拔艺嬉獛滋鞄滓共凰�，那也不會太疲憊。我在西陵的時候，就曾經數日未眠�！�
長孫媚兒輕笑道：“是因為公務，還是因為有心事？”
月色幽幽，庭院內雖然頗為昏暗，但長孫媚兒那張漂亮的鵝蛋臉還是能讓秦逍看得一清二楚。
長孫媚兒自然不比麝月那般艷美，卻自有一股恬雅秀美的氣質，與她相處，總能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秦逍當初在宮內認識長孫媚兒后，便感覺與這位舍官相處很是舒適，對她一直也是很有好感。
“那時候總是想著能夠發一筆橫財，娶個漂亮的媳婦過日子�！鼻劐行Φ溃骸八跃涂偸亲聊ブ绾文馨l橫財，思來想去，越想越興奮，也就睡不著了�！�
媚兒自然知道秦逍是在說笑，輕笑道：“現在秦將軍的愿望實現了。你如今想娶漂亮的媳婦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秦逍見她面帶微笑之時，眉宇間卻有著難以掩飾的憂愁，柔聲道：“姐姐是否也有心事？”
“沒有�！泵膬簱u搖頭，勉強笑道：“將軍早些回去歇息吧�！�
秦逍想了一下，終是嘆道：“我知道姐姐的心思，你是因為長孫將軍而心中憂愁�！�
媚兒一怔，低下螓首，并不做聲。
“我雖然與姐姐相處不多，但長孫姐姐當初對我有恩惠�！鼻劐械溃骸拔倚睦镆恢备屑�，姐姐如果有什么難處，盡管說來，也許我可以幫忙�！�
媚兒看向秦逍，幽幽嘆道：“秦將軍，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你說�！�
媚兒猶豫一下，終是搖頭道：“罷了，沒有什么�！眳s是起身來，道：“將軍早些回去歇息，我先退下了�！眳s是盈盈一禮，轉身便走。
秦逍倒有些錯愕，長孫媚兒明明有事要問，卻突然改變主意，一時間秦逍還真猜不到她想問什么。
陡然間，卻見到媚兒腳下一個踉蹌，眼見便要摔倒，秦逍身形如電，搶了過去，在媚兒倒下之前，一只手已經握住媚兒手臂，另一只手卻是抱住她腰肢，待見得媚兒俏臉，卻是吃驚道：“姐姐，你怎么了？”
卻只見到長孫媚兒臉色頗為蒼白，光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子，一看就不對勁。
媚兒勉強站住身子，卻是立刻推開秦逍，聲音有些無力：“沒事，不……不用擔心……！”但只走了兩步，卻是身形搖晃，似乎隨時要摔倒。
秦逍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輕聲道：“你住在何處？我送你回房�！边�是握住媚兒手臂，低聲道：“你身體看起來很不好，不要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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