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微微睜大了雙眼。
“我不在乎——”
西澤凝視著面前的雄蟲,一字一句道,“不管雄主來自哪里,原本到底是誰,我都不在乎,那些東西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哽哽了一下,聲音已經沙啞到極點,沒能繼續說下去,“重要的是……”
和那雙通紅的眼睛對視片刻,耶爾終于忍不住偏了偏頭。
他迅速眨了眨眼,假裝揉捏眉心,順勢將眼睫沾上的水珠擦去了,聲音卻掩蓋不住那一絲沙啞。
“反正沒事了,我還在這里,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可是我心疼。”
心疼得快要呼吸不了了,酸澀疼痛得像要枯萎,卻流不出多少血淚。
因為根本于事無補,那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無可挽回。
他以前從不會做無謂的幻想,現在卻恨不得能穿越時空,將曾經茫然無措的小耶爾攬進懷里,幫他解決一切麻煩和心懷鬼胎的蟲。
告訴他不要害怕,以后有我在。
“雄主以前看見我身上遺留下來的傷痕,也是這種心情嗎?”
傷口印在自己身上時不在乎,覺得不疼,但在另一雙蘊含著愛意的眼睛里,卻仿佛能切身感受到那些劇烈的痛楚,痛到心臟都冰封。
耶爾怔怔地看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西澤輕撫著雄蟲手腕上柔軟的突起,突然低下頭,在那些凌亂的傷疤上落下一吻。
像是穿透經年的時間縫隙,給當時茫然又無助的耶爾一個遲到的安慰和愛撫。
“我以后不會再讓自己隨便受傷了,雄主也不可以。”
耶爾心尖一顫,那塊冰涼的皮肉上仿佛落下一塊燒紅的烙鐵,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滾燙溫度順著血液一路涌上心臟,像是正在沸騰的巖漿,又痛又麻的感覺蔓延全身,為壓抑潮涌的心緒加大了難度。
“……好。”
他啞聲應道,動了動手腕掙脫出來,反手和雌蟲十指交錯,指腹恰好覆上虎口粗糲的繭子。
他伸手將西澤往自己這邊拉,沒有用力,但雌蟲已經靠了過來。
被分隔開的身體距離再次消失,盡可能地緊緊貼合在一起,近乎貪婪地汲取著對方的體溫。
仿佛兩只在寒冷中瑟瑟發抖的小動物,如果不緊靠在一起,互相扶持鼓勵著前進,就會凍斃在漫天的風雪中。
耶爾額頭抵著西澤的肩膀,平息了好一會,突然低聲道。
“那時候不懂事,沒辦法放過自己,做了很多錯事,現在想想,其實也挺可笑的!
他有千萬種方法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哪一種都比傷害自己要好得多,可卻偏偏選擇了最傻的那一種。
耶爾收緊了抱著雌蟲的手,又覺得慶幸和后怕起來。
還好那時候沒成功,不然就沒辦法救下西澤,也沒辦法這么暖乎乎地抱在一起了。
他曾憎恨命運的惡劣戲弄,卻又在無數個瞬間,流著淚感謝命運慷慨的饋贈。
但或許這東西就是這樣,無法強求,但只要努力爬起來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便會在下一秒迎來專屬于自己的未來。
“別那么說!
西澤卻啞聲反駁了他,“那時候雄主已經很害怕了,沒必要苛責曾經的自己!
“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比很多很多蟲都好,如果是我遭遇這些事,也沒有自信能做得比您更好。”
“您并不可笑,也不傻,不準再妄自菲薄了。”
耶爾緊盯著雌蟲軍裝上的金色紐扣,沒有出聲接話,不是不想,而是已經一再抿緊了唇,連呼吸都輕到近乎屏息。
因為一出聲,就肯定會暴露出聲音中濃重的鼻音,到時候又要惹雌蟲擔心了。
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才勉強壓下涌到鼻尖的酸澀,故意清了清腫痛的嗓子,啞聲笑道,“你是不是專門去學習過了?”
“比如看了星網上的戀愛課程,或者《戀愛心理必修課》《1999句情話》什么的,不然怎么會……說情話程度進步這么快啊?”
西澤咳嗽了一聲,有些輕微的不好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道。
“我沒有專門看教程,剛才其實也沒有在說情話!
只是面對該好好珍視的存在,就應該放在心臟最柔軟的地方,認認真真地對待,連說出的話都字字句句斟酌,生怕哪里有尖銳的棱角。
“不過我剛才說的是真的!
耶爾用力按了按眼睛,把那些酸澀壓下去,起身和雌蟲拉開了一些距離。
他的神色疲憊而柔和,眼尾雖然還有些泛紅,但看起來已經沒什么關系了,那雙烏黑的眼里映射著一線極亮的微光。
“我是說,我不會再自傷了!
不等西澤反應過來,耶爾額前的碎發間探出來兩根細軟的觸角,興致勃勃地上下顫動,用末端感受著周圍的氣息。
“——要不要來看看我的精神圖景?”
“雄主?”
話音轉變得太快,且似乎沒什么關聯,但雄蟲已經湊近了他,想要對接觸角。
西澤便也只能閉上眼,伸出敏感的末端對接上去,在相觸的瞬間從喉間擠出一聲顫抖的鼻音。
以往的精神疏導都是雄蟲將精神力探入他的圖景中,在里面進行修復或重建……已經被從里到外徹底撫弄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