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這世上原本是個大混沌,黑暗無邊,是一束光照亮了天地,撕裂了黑暗,上陽神宮就是這束光。
所以瞎子語氣中的不喜,似乎有些沒道理,不少人會暗中罵朝廷,卻無人罵神宮。
大玉帝國數以億計的百姓,誰家的孩子若是被神宮收留,那就是無上榮耀。
林葉剛才還想著,晚上回去后,把這事告訴老陳,老陳知道了必會開心的不得了。
“罷了!
瞎子搖頭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端起酒杯:“喝酒吧。”
林葉坐在旁邊為他們三個倒酒,這三個家伙都是酒瘋子,喝起酒來比喝水還快。
那五斤一壇的酒他們一人一壇,沒多久便喝完了,嚴洗牛此時已經臉紅脖子粗,坐在那都搖搖晃晃,而那兩個看起來似乎沒多大變化。
“你師父喝多了,帶他回去吧!
瘸子看向林葉擺了擺手:“等他酒醒了告訴他,以后再來喝酒,別帶著你們這些小輩,我們喝著不痛快。”
林葉俯身行禮,然后把嚴洗牛扶起來往外走。
“走?”
嚴洗牛說話舌頭都大了,一把甩開林葉的胳膊。
“還沒敬酒,我如何能走?”
嚴洗牛抓起桌子上的酒碗:“每次都敬,這次你們也不能甩開我,哪怕我就是個燒火做飯的臭廢物!
說完后把酒潑灑在地上:“敬同袍!”
瘸子和瞎子明顯有些不對勁,似乎是不愿意當著林葉的面多說些什么,可他們兩個還是各自端起酒杯,鄭重的把酒潑灑在地上,就仿佛這是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儀式,無論如何都要完成。
“晚輩告辭。”
林葉扶著嚴洗牛往外走,嚴洗牛嘴里嘟嘟囔囔的,說的都是當年戰場上的事。
林葉默默的聽著,默默的走路。
何須什么能讓人說實話的藥啊,只是這五斤新酒,就讓嚴洗?嚥蛔≡捪蛔印
“他們倆比我心里苦,無懼營那么多人死了,他倆因為在死戰之前受了傷,被送到后邊醫治,反而還落了一條命……”
嚴洗牛一邊走一邊說,嗓音里都是心疼。
“一千多條響當當的漢子,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軍中虎豹,就那么都死了……”
“我只是個燒火做飯的臭廢物,可偏偏是我撿到了他們倆,這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值得吹牛皮的事。”
“可那倆老狗不讓我說,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他倆說……都死了,他倆也該死,不如就當個死人,不提過去!
林葉還是沒說什么,只是聽著嚴洗牛的醉話。
“小葉子,你們的日子多好啊……該珍惜,以后要是打仗,你可得躲遠點……”
林葉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回頭看向那兩個怪人,卻發現那兩個人站在門口也在看著他似的。
瞎子的眼窩里是個空洞,瘸子那張臉上的表情,比瞎子的眼窩還要空洞。
林葉走遠,那兩個人卻扶著門框依然站在那。
瘸子說:“那個小家伙,眼神不大對勁。”
瞎子回答:“我知道。”
瘸子哼了一聲:“你是個瞎子,你知道個屁!
瞎子道:“我是個瞎子,可我就是知道,他聽到劉校尉那三個字的時候,是不是握緊了拳頭?”
瘸子:“我沒看到,可我看到他低了頭,眼神里的東西不愿意外露。”
瞎子:“你沒看到我聽到了,他聽到了他攥緊拳頭時候的聲音,連關節都在響。”
瘸子側頭看向瞎子問:“你說,該來的是不是還是要來?”
瞎子沉默很久后回答:“當年我們能活下來是因為心狠手辣,現在你還能嗎?”
瘸子也沉默了很久,然后點了點頭:“應該還能,再聞聞血腥氣,心就狠的起來!
瞎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希望這個孩子和當年的事無關,我還挺喜歡他的。”
瘸子道:“我不喜歡,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喜歡,可是……也說不上討厭。”
兩個人直到林葉扶著嚴洗牛消失在街口,他們才回到屋子里。
瘸子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酒菜:“用我幫你嗎?”
瞎子搖頭:“你去辦你的事吧,你不是說你還心狠手辣的起來嗎?”
瘸子嗯了一聲:“那你自己收拾。”
他抓了拐棍兒出門,走的很慢,但沒有一絲搖晃,五斤新酒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瞎子坐在那沉默著,良久之后手摸索出去,在桌子上握住了酒杯。
可酒杯已經空了。
啪的一聲,酒杯在他手里被捏碎,鋒利的碎片刺破了他的掌心,血往下流。
瞎子抬起手放在鼻子前邊深深吸了口氣,那血腥味鉆進去,直達腦海。
瞎子像是吸了一口煙似的,表情有些迷醉,也有些貪婪。
那新鮮血液的氣味,讓他一下子就回到了過去,曾經這樣的血腥味每天都能聞到。
遠處大街上,嚴洗牛被林葉攙著走,人是那么肥重,重量都壓在林葉肩膀上,所以林葉走的越來越吃力。
“小葉子!
“師父!
“你為什么要來我的武館呢?”
“想習武!
“想習武做什么?”
“出人頭地。”
林葉回答這些話的時候喘著粗氣,他就算體力遠超尋常的同齡人,可嚴洗牛實在是太重了。
“出人頭地啊……以你的資質,這城中諸多武館,還有不少宗門,你都可去得,為何偏偏是我家里?”
說到這,嚴洗牛像是踉蹌了一下,重量全都壓在林葉一側肩膀,林葉身子也跟著踉蹌了一下。
啪的一聲。
嚴洗牛一只手掐住了林葉的脖子。
“你為何要找老兵?”
他貼著林葉的耳朵問,那酒氣噴涌出來,還帶著些腥味,有點像血。
……
……
第21章 關門打
林葉的脖子被嚴洗牛一把掐住,一瞬間,便有一股窒息感上來。
“你為何要找老兵?”
嚴洗牛在林葉耳邊大聲問:“你不是隨便來我武館的,你就是要找老兵,我問過老陳……”
林葉的右手抬起來抓了嚴洗牛手腕,奮力想要拉開,卻沒能成功。
下一息,林葉抬起左手。
可哪知道嚴洗牛忽然松開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醉醺醺的自言自語:“我就是老兵,你找我,算是找對了。”
林葉坐起來,脖子上傳來一陣陣疼痛,看著那睡過去的嚴洗牛,林葉眼神里閃過一陣迷茫。
一刻之后,武館。
林葉把嚴洗牛安頓好,看了一眼門外,有個人影在武館外邊已經出現好幾次。
“師娘,你照顧師父,我回家換一身衣服!
林葉向雷紅柳說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嚴洗牛本來要晚上去喝酒,可林葉不肯,終究還是雷紅柳說了算,中午就過去喝了。
雷紅柳指了指林葉脖子:“怎么回事?”
林葉道:“半路師父摔倒,是我沒有扶好,倒下去的時候抓了我脖子一下,沒什么大礙。”
雷紅柳嗯了一聲:“那你快回去把衣服換了,若覺得辛苦,就明早再來。”
林葉也沒多說什么,告辭出門。
才走出去沒多遠,趙財從旁邊胡同里鉆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在林葉面前。
“小爺,出事了。”
林葉微微皺眉:“何事?”
趙財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帶著哭腔的說道:“小爺,你跟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高恭他們快死了!
林葉拉了趙財一把:“走。”
不久之后,一家看起來頗為老舊破敗的院落中,林葉進門后就忍不住抬起手擋了擋鼻子。
這院子若只是老舊也就罷了,太臟了,到處都是垃圾,院子里就有一股濃烈的發霉味道。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樹,瞧著年頭不短,已有人合抱那么粗。
幾十年的樹也沒什么稀奇的,不過樹上吊著三個人。
高恭,宋福喜,劉大發三人被扒掉了上衣,身上被打的慘不忍睹,應是被鞭子抽過,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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