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舟有些心疼。
他握著蘭藺的手,企圖用自己的體溫讓蘭藺感覺到暖和一點。
但是他卻沒在意,自己過了水的肌膚溫度和蘭藺的指尖相差無幾,兩只同樣冰冷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并不能達成他心中所想的那個結果。
謝停舟還是愿意握著他的手,仿佛剛剛那個理由只是一個小小的借口。
他記得的,以前蘭藺發病的時候,在24小時內很可能復發第二次病情,所以,他不能睡去。
謝停舟的困倦是淡淡的,但是目光一直落在蘭藺的臉上、身上和手上。
像是只要是視野之中有蘭藺的身影,就能夠驅散所有的困倦。
他無事可做,就輕輕的捏著蘭藺的指尖,一邊用目光描摹著蘭藺的眉眼,像是這樣,就能夠將他的樣子刻在心底,此生此世都不會輕易磨滅。
不知過了多久,謝停舟才再一次感覺到蘭藺的手掌開始回溫。
他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把剛剛和那只手交握的動作改成了十指相扣,更加緊密地感受著蘭藺身體溫度的上升。
他垂著眸,輕輕喊他:“閣下,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也許是聽見了他的聲音,但是沒辦法睜開眼睛,蘭藺的睫毛很輕很輕的抖了抖。
謝停舟知道,現在的蘭藺和之前幾次一樣的,失去了意識。
再這樣發展下去,精神力缺陷帶來的并發癥會再一次發作。
以往的解決方式,就是把醫療組再一次叫來,雖然效率慢一些,但至少能夠安全的救治回來。
但……
現在蘭藺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
對此,謝停舟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蘭藺的病,真的能夠拖到醫療組來的那一天嗎?
電光火石之間,他想到了醫生離開之前,對他說的話——
可以用精神力安撫的方法嘗試一下。
精神力安撫這個詞匯對于謝停舟來說,很是陌生。
他快速的拿出光腦,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遍,了解了一下通用方法之后,又迅速的放下。
蘭藺手背上的溫度已經稱得上是發燒。
這樣的溫度攀爬上他的臉頰,變成了淡淡的紅暈,一層一層的染上他的眼尾、鼻頭和耳尖。
蘭藺和以往的任何一次發病一樣,仿佛很不舒服一般,眼睫顫動的越加厲害,像是下一秒鐘就要睜開眼睛,在原地醒來。
但他終究沒有醒。
謝停舟坐在他身側,環抱著他顫抖的身體,心臟的脈搏仿佛在那一刻有了聲音,兩人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混雜在一起,那么輕,又那么響。
他垂下眼睛,目光之中帶著濃重得化不開的憐惜,輕輕撫弄蘭藺的眼睫,感受著細小的睫毛在指尖顫抖著滑落的觸感,輕聲對他道:“閣下,不怕的!
“我會陪著你!
下一秒,苦艾的香氣盈滿整個房間,超s級的精神力緩慢而不容抗拒的充滿了整個室內。
也許是被同樣的wolf精神力激起,慢慢的,一股茉莉花香氣交纏其中,從最開始的淡到存在感極低,漸漸的濃郁起來。
這種療法的效果遠不如醫生所開的藥劑,見效并沒有謝停舟想象得那么快。
但是,這種方法并不會對蘭藺造成任何傷害——
這就是謝停舟想要追求的效果。
只要他沒關系,自己無論多么狼狽、受多少的傷,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但精神力的流失顯然要比謝停舟預想之中的還要快。
很快,在蘭藺的臉恢復一點血色的同時,謝停舟忽然感覺到了一種沉悶的疼痛。
那種疼痛是悄無聲息的、一點一點地在身體之中蔓延。
像是有一池溫吞又浩大的水,不容抗拒的一點點淹沒頭頂,窒息感和壓力從四面八方襲來,讓人感覺到難以呼吸。
謝停舟垂著眸,里面含著淡淡的痛色。
但是他沒有放棄,空氣之中的精神力濃度變得越來越高,苦艾香氣和兩種花香不分你我的交雜在一起,變成了很奇特的香氣。
蘭藺的呼吸緩慢的重新歸于綿長均勻,精神力的缺陷似乎在他身上產生的并發癥小了很多,使得這個過程并不怎么難捱。
在這個過程之中,謝停舟就一直垂著眸,目光寸步不離的落在蘭藺臉上,觀察著他每一瞬間的表情,以此來推測蘭藺現在的感受到底怎么樣。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謝停舟的精神力才全部耗盡。
他像是一個被人從水滴撈出來的人,明明是初春,冰冷的天氣里,他的額角仍舊全是汗滴。
窒息感留存于胸,很久都沒有消散,四肢百骸都牽牽扯扯著疼起來,伴隨著沉重的頭暈,好像在下一秒鐘,就能讓他昏睡過去。
謝停舟抿著蒼白的唇,伸出的手指尖都因為精神力的透支而輕輕顫抖著,撫上了蘭藺的側臉:“好啦。沒事了,閣下。”
他安靜的凝視了蘭藺一會兒,想要收回手、去洗漱一下的時候,剛要抽離的指尖卻被人輕輕的握住。
力道并不是那么重,仿佛只要他抽回手,就能輕松地掙脫對方的桎梏。
蘭藺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
那雙紫色的眼睛里仍然清澈見底,卻不知什么時候蕩漾著波紋。
像是一直平靜的湖面被人投進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層起不窮的波瀾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