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蘭藺一不看著,就開始重蹈覆轍了。
他應該會挺失望的吧。
也許不給自己補習了,也不靠近自己了——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優等生常常干的一樣。
蔣時有點兒隱約的焦躁和擔憂。
他張了張口,還沒說話,目光落進那雙淺淡的紫色眼眸里,一時間把自己想要說的話全部忘記了。
與預想之中蘭藺嫌惡的表情不一樣,那張清秀的臉仍然是冷冷淡淡的。
他沒有去質問蔣時,也沒有去責怪他,嗓音輕輕的,問他:“……疼嗎?
蔣時愣住了。
自己那些陰暗的猜想,蘭藺都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疼不疼。
蔣時愣愣的搖頭。
“算了!碧m藺放下手,退后了一步。
蔣時剛剛放下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他抬起頭,眸底壓著的那些情緒沉沉的,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沉靜的涌動著。
算……了?
是不要他了的意思嗎?
蔣時不知道,無數個猜測在那一瞬間蓬勃地升起,撞得他有些暈頭撞向,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然而,一只瘦長白凈的手出現在了他面前。
蘭藺伸出了手:“我們回家。”
他話語之中含著的安慰意味淺淺淡淡的,不太容易被分辨出來,卻還是被蔣時捕捉到了。
蘭藺一直是那副淡淡的模樣,稱得上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情緒永遠內斂,不像他,有些什么心事,就全部寫到臉上來了。
有點丟臉。
蔣時這樣想著,還是乖乖地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處,借力站起來。
見他站起來,蘭藺就想松開手。
蔣時及時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像是沒長腿一樣,身體歪歪扭扭的,整個兒靠在了蘭藺的手臂上。
他沒等蘭藺說話,就先開口為強:“我……腿疼!
這句謊言有點燙嘴,蔣時沒撒過什么謊,猶猶豫豫的,許久才說出來。
蘭藺側過頭,目光微微的下落,望進那雙眼睛:“……哦。”
他默許了蔣時的動作,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攙住了他的肩膀:“是扭著了嗎?”
少年的體溫是熱的,靠過來的時候,肌膚難免相貼。
蔣時懵然垂下眼眸,恰好瞥見蘭藺的側臉,皮膚白凈細膩,也許是因為剛剛走了很多路才到這里,眼尾染上一抹很難察覺的紅。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目光順勢鉆進他的衣領,鎖骨上那顆朱紅色的小痣和玉白色的皮膚相襯,顯得極其顯眼。
蔣時感覺自己是一只被激光筆逗得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的貓,被那顆小痣弄得移不開眼。
可是偏生蘭藺像是不知道,扭過頭的時候,那顆痣就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抖動著,漂亮得晃人眼睛:“嗯?”
蔣時回過神,像是第一次做賊就被當場抓到一樣,帶著點微妙的尷尬,迅速挪開眼睛:“啊……”
蘭藺很有耐心,重復了一遍:“疼的話,是腳扭到了嗎?”
蔣時愣了一下,發覺蘭藺其實是在關心他剛剛撒的謊,胡亂的點了點頭:“嗯。”
蘭藺不再說話了。
蔣時能夠感覺到他們的肩膀和手臂貼在一起的時候,熱度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傳遞著。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著,像是擊鼓時連帶出的震顫,鼓噪非常。
系統006和蘭藺還在商量:“真是愁人啊,小蘭,你看上去真的不是很急的樣子。你有想到什么辦法嗎?”
“沒有!碧m藺的語氣很平靜,一點也沒有任務受挫的樣子。他垂著眸,視線之中是一塊一塊在腳下掠過的青石板,和不時入鏡的,屬于蔣時的校服衣擺,“其實不用急的。”
系統006“啊”了一聲,對于這句話保留態度:“真的嗎?”
蘭藺點頭,目光仍然追逐著那片不時翻飛的衣角:“嗯。你記不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把一個人從原來的樣子,變成另一種樣子的過程,才是最有趣的。就像是雕琢一件藝術品一樣,只要最后的結果是好的,時間長一點的話,也沒有什么關系!
蔣時的手不老實。
他雖然整個人都快貼到自己身上來了,手還在鬼鬼祟祟的在背后做小動作,似遠似近地追逐著他的衣角,時不時蹭蹭他的胳膊。
就像一只真正的小狗那樣,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力,卻又傲嬌得不肯先開口,只能以這種小動作,以求對方率先打破這份寂靜。
他應該是想和自己說話的。蘭藺想。
要成為一只好小狗,肯定不能這么快就滿足他的要求。
小狗要學會忍耐,特別是脾氣不好、傲嬌冷淡的小狗。
他收回了目光,繼續和系統006對話:“你有什么建議嗎?”
系統006哪敢有建議:“沒有呢,小蘭,我想提醒你的就是,如果要真正的拯救一個人,除了走近他的內心,還要去發覺他的創傷,然后小心避開它們……”
“不。”蘭藺打斷它,聲音輕輕淺淺的,輕松又自然,“真正想要治愈一道傷痕,最好的方法不是避開它們,而是挑破它,在它緩慢愈合的時候,印上我的印記。因為我的到來,以后再也不會懼怕傷痛!
“我不要他忘記傷痕,我要他在每一次觸碰傷痕的時候,都想到我。”
他的聲音淡淡的,沒什么波瀾,說出來的東西卻讓系統006感覺到一陣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