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相爭,爭的就是地勢。
兵法有云:善戰者,以地強,以勢勝,如轉圓石于千仞之谷者,地勢然也!
誰占有地利,誰擁有軍勢,占有先機。
從這一點上,呂光還是差了高云一些。
不過呂光入黑云軍不到兩年,年僅十七,能以少勝多,擊敗段龕,已經相當了得。
而高云則一直是李躍著重培養的大將,跟著李躍在尚武堂、講武堂深造數年,經歷諸多實戰,自然眼光稍高一些。
東漢中平五年(188年),郭大率一支黃巾軍以此為根據地,并筑白波壘于此,形成天下聞名的白波賊,聚眾十萬,聯合南匈奴北攻太原,南下河東,威懾洛陽,擊敗鼎盛時董卓的西涼軍。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漢末三國已經遠去,但白波谷的戰略價值并沒有消退。
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隨著梁燕爭霸,此地越發顯得重要起來。
進可攻退可守,還能屯墾養兵,正是兵法上說的猿臂之勢。
“令,蘇權、劉牢之立即率三千精騎勿必攻占此地!”高云勒轉馬頭。
軍情緊急,誰快一步,誰就擁有巨大優勢。
“遵令!”二人同時拱手,然后飛奔向南而去。
高云則順汾河而下,巡查汾水各地防務。
只見營壘森然,斥候進進出出,黑云士卒驅趕俘虜深溝高壘,砍伐樹木布置鹿角,一切都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心中難免對呂光敢看兩眼,“不愧是殿下青睞之人!
正要入營見呂光,斥候從北飛奔而來,帶回最新的消息,“稟將軍,燕軍四千騎出襄陵,直奔白波谷而來!”
高云能看出白波谷的重要,慕容垂自然也能看出。
“可知主將為誰?”
“傅顏。”
傅顏跟隨慕容垂一同攻打敕勒,軍功赫赫,是燕軍首屈一指的宿將。
“首戰便是決戰,盡起全軍,舍棄輜重,乘驢騾而行,馳援白波谷!”高云心中捏了一把汗。
不是不相信蘇權、劉牢之,而是這一戰太重要,容不得閃失,更不想讓梁王失望,所以必須全力以赴。
對手是慕容垂,成名已久,燕國雙璧之一。
沒人敢輕視慕容垂。
只有正面擊敗他,高云才能完成個人蛻變,成為梁國的中流砥柱!
這一年,他剛剛邁過二十歲的門檻,心中熱血沸騰,追慕的正是漢之霍去病。
只要將燕軍擋在白波谷以北,這場大戰便勝了一半。
河東與并州地形一脈相承,東面太行山脈,西面呂梁山脈,仿佛兩條長龍夾著汾水。
地勢將會決定這場大戰的勝負。
平陽。
慕容垂也在察看地圖,“敵軍主將何人?”
“似乎是個姓高的小將,乳臭未干,聽說剛剛滿二十。”堂中諸將紛紛大笑起來。
“二十就敢來與我軍相爭?黑云軍除了李躍,也就王猛尚可,梁國可謂無人矣!”
眾人神色輕松起來。
他們有理由如此自信,燕國隨便一人便是沙場宿將。
從遼東一路殺進中土,擊敗無數強橫一時的對手,無論將領的質量和數量都超過梁國。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仍舊害怕聽到王猛的名字。
巨鹿一戰,王猛三萬人馬將他們死死壓住,屢次擊退燕軍,給他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只要不是王猛來,慕容垂的壓力就沒那么大,“李躍用人頗有獨到之處,當年敢啟用名不見經傳的王猛,今日敢用此人為將,必有蹊蹺!不可大意!”
慕容垂也許看不起高云,但絕不會輕視李躍。
每次都能出人意料。
黑云軍經歷的血戰也不少,不可能沒有將才,不然也走不到今日。
不過高云這個名字實在對他們有些陌生。
雖說不可大意,但帳中諸將不會這么認為。
“黑云軍主力只有兩萬人,我軍五萬精銳,穩扎穩打即可,待太原糧草、援軍至,我軍即可橫掃河東。”慕容塵信心滿滿道。
慕容垂點點頭,目光再次落到地圖上,夾在中間的白波谷異常突出,一個優秀將領不可能錯過如此重要的咽喉之地,“白波谷不容有失,汝再七千步騎馳援之,吾大軍緊隨其后!
想要南下攻占河東全境,白波谷是繞不過的門檻。
當然強行想繞也可以,要么從東走地形復雜的王屋山,要么從西經過三薛的老巢汾陰。
對于以騎兵見長的燕軍來說,兩條路都不好走。
前后一萬一千人馬,在他們看來,足夠踏平白波河谷。
不是慕容垂不想多出兵,而是這段時天氣炎熱,燕軍都是遼東人,喜寒畏熱,士卒竟有些水土不服,需要修養。
第三百八十六章 進攻
烈日之下,兩支騎兵幾乎同時趕到白波谷。
汾水之西,黑、褐兩色宛如兩股波濤。
長途奔來,戰馬氣力略有不濟,為了保證最佳的沖鋒效果,換馬是最好的選擇。
燕軍不僅換馬,還調整陣型,分出左右翼。
左翼馳射,右翼抄后,中軍正面迎敵,準備將這股黑云軍一口吞下。
傅顏正是憑著這一手,在草原上大破敕勒,俘虜十余萬人返回遼東。
黑云軍也勒停戰馬,快速更換戰馬,卻沒有調整陣型。
陣型對黑云驍騎不重要,對他們而言,遇見敵人,一鼓作氣沖殺上去,就是最好的陣型。
劉牢之指著燕軍道:“狹路相逢勇者勝,全軍隨吾沖殺!”
說完便揮舞長槊,躍馬在前,朝著燕軍沖去。
身后諸葛侃、蘇權緊隨其后,三千黑云驍騎自動形成一個鋒矢陣型。
鋒矢最前,正是劉牢之,幾乎甩出后隊三匹馬的身位。
馬如狂風,人如狂龍,三千騎兵豎起的長矛在烈日下,帶著舍我其誰的氣勢沖向燕軍。
而此時燕軍才剛剛跑動起來,速度已經慢了,還多是以弓騎為主。
劉牢之不管左右翼,盯著燕軍中軍,在敵人剛剛拉開弓弦,還未瞄準時,直接撞了過去,宛如一柄利劍刺入敵人胸膛之中……
戰馬悲鳴聲、骨頭碎裂聲、長槊撕破盔甲血肉聲,交雜在一起。
一道道血浪噴向天空,在烈日下顯得分外鮮紅。
馬蹄所過之處,皆是倒下的尸體。
黑云驍騎雖然沒有陣列,卻掌握了騎兵沖鋒最關鍵的東西,那就是狂烈的速度和一往無前的氣勢。
配上劉牢之、蘇權、諸葛侃這些悍將,燕軍的陣勢還未展開,騎射的優勢還未發揮,就被黑云軍刺穿了軀體。
騎兵交戰,沒有步卒那么繁雜。
很多時候,快馬長槊,一個回合就分出了勝負。
大地上,褐色的浪潮完全被黑色浪潮覆蓋、碾壓。
劉牢之身披五創,卻精神抖擻的勒轉戰馬,回望燕軍還未倒下的旌旗,大笑一聲,“集結,隨我沖殺!”
騎兵宛如百鳥朝鳳一般向他身邊集結。
劉牢之旺盛的戰斗欲望深深影響每一個人。
以往蘇權多少還有些看不上劉牢之,但與他并肩而戰幾場之后,也深深被其勇武折服。
黑云軍中多是熱血男兒,崇拜強者,劉牢之有萬人敵的潛質,為人仗義,加入黑云軍的時間雖短,卻頗得人心。
“殺!”劉牢之揚起長槊。
“殺!”每個士卒都瘋了一般舉起長矛。
然后戰馬奔動、小跑、狂奔,數千騎兵再次撞向燕軍中軍。
馬蹄奔騰,地動山搖。
燕軍左右兩翼趕來,卻懾于黑云軍氣勢不敢攔截,只在兩翼騎射。
但騎射命中率本來就低,威力也不大,黑云驍騎走精兵路線,每人身上一套精甲,很多戰馬也披了皮甲,燕軍兩輪騎射下來,黑云軍只有四五十騎倒下。
想再射出第三箭,兩軍交錯而過。
黑云軍再次沖入中軍之中,如虎入羊群,肆意殺戮。
劉牢之仿佛一頭不知道疲憊的瘋虎,長槊接連刺出,接連挑翻三騎,燕軍幾無一合之將,周圍敵軍盡皆破膽。
“敵將休走,可來決一死戰!”眼見站著的敵人越來越少,劉牢之大吼一聲。
戰場上卻無人應答。
而這一聲大吼,也沖散了燕軍最后一絲抵抗的勇氣,紛紛調轉馬頭,向北竄去。
“我軍已經攻陷白波谷,窮寇莫追!敝T葛侃上前勸道。
劉牢之卻殺心未減,“非也,敵軍雖敗,傷亡并不大,暫時撤走,只為重振旗鼓,我軍當乘勢掩殺之,不給其喘息之機!”
騎兵沖擊力強,但有效殺傷不如步卒。
燕軍雖敗,卻沒有一人投降,同時朝著一個方向潰散,明顯是為了重新集結。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