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不是喜歡他嗎?”
從一個小孩兒口中聽到這句話,未免也有些太荒謬了。陸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整夜以來平靜的臉色,終于在此刻出現了裂縫。
“什么意思?誰和你說的我喜歡他?”
“尤瑟說的啊!卑愰_始回想起來,“有一天他突然來問我,說‘如果有一個人對你心跳加速,這代表著什么’?”
心跳加速?
不管怎么回想,他與尤瑟之間有關心跳的話題也只有一次。但那明明只是因為自己的過敏癥狀發作,身體自然反應引發的心動過速。
恰巧那時頭暈眼花,他便也沒和尤瑟多做解釋。
不會吧,陸尋想,不會這么荒唐吧。
他問到:“所以呢,你和他說了什么?”
“這還用說嗎?”阿倫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你們大人都好笨哦,遇見一個人后心跳加速,那不就是喜歡他嗎?”
陸尋:……
原來真的就是這么荒唐。
陸尋揉了揉隱隱發痛的太陽穴:“那你又是怎么把這件事和我聯系起來的?”
阿倫像是終于沒能忍住,大失儀態地翻了一個白眼,道:“我說你們笨原來你們是真的笨。∮壬看慰聪蚰愕难凵瘢痪兔骰位蔚卣f明了他也喜歡你嗎?”
陸尋微微閉上眼睛,靠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十九世紀的人真是,怎么從大到小都這么開放。
不過這樣在所有人眼中都顯而易見的真相,也恰好證明了一個問題。
陸尋想,我的決定果真沒有錯。
尤瑟就應該這樣,永遠保持住對自己的失望感,然后永遠地離自己遠去。
-
和自己離開溫莎公館時的匆忙相同,陸尋離開自己家時,多半也沒能來得及把房間收拾完全吧。
尤瑟走進自己的臥室后,便自然而然地這樣聯想到了。
空氣中隱約殘留著一股木質香,尤瑟很熟悉這個味道,只要離陸尋很近的時候,他總能夠聞到。
書桌被收拾得很整齊,然而尤瑟還是注意到上面出現了一本不屬于自己的筆記本。夾雜在其中,很是惹眼。
尤瑟只是想把它從自己的一堆書本當中分離出來,卻沒注意到手上的動作分明一直在發顫。
最終本子還是被迫攤開在了地上。
尤瑟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視力向來很好,并不需要湊近查看紙頁上的內容。何況上面只有一句話,瞟一眼過去便能夠看清。
尤瑟沿著書桌緩緩坐到了地上。
家里的木頭地板和溫莎公館有著完全的不同,其上根本沒有鋪什么毛絨毯子。
秋季的涼風刮了徹夜,坐上去時還有些冷意。
抱著膝蓋,尤瑟又拿起地板上攤著的筆記本看了一遍那行字。
陸尋的字很漂亮,也很特別。尤瑟第一次看到時還有些自卑,后來下意識地便模仿起來了。
在陸尋沒有教過他“隱私”這個概念時,尤瑟時常會偷看陸尋的筆記。上面寫了很多奇怪的文字,只有李藍安教過的部分他能讀懂一些。
不過字不認識,畫總是會看的。
那天陸尋在畫設計稿時發起了呆,有人偷偷潛到了身后也沒有發現。
就這樣,尤瑟入迷地看著設計稿上的那人,從輪廓到成型。
陸尋的速寫畫得比油彩好很多,對于人物特點也有著精準的把握,寥寥幾筆便能夠在紙上勾勒出一個鮮明的形狀。
讓尤瑟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問出了口:“你是在畫我嗎?”
雖然頭發比自己短了一點,瞳孔也因為鉛筆的灰而呈現出了深色。
但尤瑟覺得不打緊,也許是客觀原因限制呢,或是陸尋覺得自己剪成短發更好看呢?
總之只要看著臉,尤瑟就能夠認定他畫的絕對是自己沒錯。
不過當時的尤瑟還不太清楚,為什么在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以后,陸尋立馬就遮蓋住了自己的畫呢?
好奇怪。
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有些明白過來。
尤瑟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自己的膝蓋之中,本子隨著他的動作,“啪”地一聲重新落回了地面。
還是在原先的那一頁攤開著,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不能忘記路星澤。
原來如此,什么速寫也好,心動也好,原來都不屬于自己啊。
尤瑟終于覺得自己觸及到了事情的真相,因為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結果。
可能。大概。也許。
他與路星澤長得很像吧。
第30章 流年
“現在你能相信我了嗎?”
一道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在室內響起,理查放下手中的財政年報,向窗邊看去。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正透過鎮公所辦公室的窗戶,俯視著腳下車水馬龍的街景。
男人黑發墨瞳,有著一張精致的東方面孔,不管出現在澳格鎮的何處,都能夠顯得卓爾不群。
即使外表只是這個男人所有的優點當中,最不值得提起的一項。
在這過往的六年里,陸尋為澳格鎮做了許多,自己手上的這份財政年報便是最好的證明。
先前比頓背著自己,偷偷聘請他來做了鎮公所的財政顧問時,理查還有些不樂意,后來也逐漸放下了對他的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