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她多方打聽蕭逐在宮里的事情,隱約打聽到幾件秘聞。被派去冷宮伺候蕭逐的宦官宮女,皆是不知為何暴斃橫死。
姜善寧欲言又止,她不是看不出來一開始接近蕭逐時他的不耐,只是想到侯府的日后,才厚著臉皮一直來找蕭逐。
近些時日她也一直規矩守禮,今日許是太過開心,竟一時忘了規矩。
兩人一同停步,姜善寧心下驚惶,她望了眼蕭逐的神色,身前的少年面無表情,姜善寧摸不準他的想法,她猶豫了一息,從懷里掏出一截手帕,身子一矮想要蹲下去時。
胳膊突然被桎梏住,她的身子被一把拉起,姜善寧晃了晃,對上蕭逐幽暗的雙眸:“殿下,你的鞋——”
“在雪地中走,怎么可能會不濕!笔捴鹫Z氣淡淡,“二姑娘金尊玉貴,怎么能做這樣的事。”
他眉頭蹙起,若是方才他沒有察覺錯,姜善寧對他,竟是有一絲恐懼?
蕭逐五指圈緊她的胳膊,滾了滾喉結,一字一句:“二姑娘,外面風大,我們快些去書肆吧。”
姜善寧點頭稱好,接下來一路她都沒再有何出格的舉動。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反而覺得身旁的人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街道上的攤販很少,姜善寧走在前面帶路,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書肆。
若是在往常,書肆一旁的酒樓里定然人滿為患,都圍在說書的跟前,好不熱鬧。
姜善寧引著蕭逐進來,書肆很大,但卻冷冷清清的,幾個伙計靠在架子旁小憩。
他們一進來聞著倒是有一陣筆墨的清香,姜善寧壓低聲音問他:“殿下,你想看哪種書呀,兵書嗎?”
她從阿爹書房里拿的最多的就是兵書,這幾日她無意間看到蕭逐謄抄了許多有關此的內容。
蕭逐四下看了眼:“二姑娘,容我先隨意看看!
“好,殿下你慢慢看,有想要的書就拿上,過會兒我讓菘藍給你結賬。”姜善寧說完,走向一旁的書架中,裝作在尋找書目。
蕭逐也提步朝另一旁的書架走去,他的目光從書脊上一寸寸掠過,半晌取出一本捧在掌心。
這邊姜善寧從余光看到蕭逐正在找書,這才抬起頭朝他那邊望去。
蕭逐肩背挺闊,如一棵挺拔的青松。烏發用一根綁帶松松束起,披散在腦后,和黑色的大氅融為一體。
方才的事情真是嚇死她了,這幾日跟蕭逐關系愈近,她都快要忘了真實的蕭逐,哪怕偽裝得再好,內里就是個心狠手辣的黑心棉花。
姜善寧手心發涼,她想起來聽到的那個秘聞,那些橫死的宦官宮女,大抵便是出自蕭逐之手。
她望著蕭逐的背影一時出了神,不禁在心里問自己,這樣接近他,討好他的法子到底有用嗎。
日后蕭逐登基,真的會看在她曾在鄞城接濟過落魄的他,從而放過侯府嗎。
姜善寧輕嘆一聲,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轉而挑了個話本看起來。想那么多作甚,離回京還有三年,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蕭逐一向對目光很敏銳,在姜善寧抬眼望向他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
他脊背微僵,手里捧著的書一直沒有看進去,同樣在回想方才的事情。
若說姜善寧為何會對他恐懼,難道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他滿身血跡地掐斷了欺辱他的人的脖頸?
除此之外,蕭逐想不出來姜善寧會這般的原因。
……
看起書來,時辰不知不覺過得很快,姜善寧草草看完手里的話本,活動了下脖頸。
她朝外看了眼天色,腹中空空,正打算找蕭逐一起用膳時,外面空曠的街道上響起三三兩兩的腳步聲。
姜善寧起身朝蕭逐走去,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近,余光中一道身影迅速從書肆門前跑過,緊接著后面追著兩道身影,邊跑邊喊:“給老子站住!騙了老子的錢還想跑!”
這聲音很是耳熟,姜善寧循聲望去,果真是她的兄長姜云錚和另一個男子,好似在追著不遠處的一個人。
她匆匆跑出去喊住他:“大哥,你在做什么?”
姜云錚聽到聲音,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伸手過來撈她:“小妹,你怎么在這,來來來,那人拿了我的錢跑了,你正好過來跟我一起追他!
“什么錢?大哥你說清楚!苯茖幨滞蠖读硕,站在原地沒有動。
“哎呀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姜云錚抓著她的手腕,很是焦急,“前段時間我和宋三不是一起合伙賣那些古玩,結果今日分錢,那人將我們這份的錢拿走了!”
“你到底幫不幫我,不幫我跟宋三自己去追!苯棋P氣還沒喘勻,抬腳就想接著追,姜善寧急忙拉住他,正想說自有侯府的護院可以幫忙追人時,一道黑影倏地從他們身旁掠過。
姜善寧定睛一看,那道黑影從書肆里掠出來,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殿下!”姜善寧回頭往書肆里看了一眼,里面早沒了蕭逐的身影,她心里立刻不得了,蕭逐身上的傷好了多半,但終究沒有好得徹底。他怎的還自己出去追人,萬一又傷到怎么辦!
姜善寧一拍姜云錚的胳膊,拉著他跑起來:“還愣著做什么,快追!”
她和姜云錚宋三跟在后面追來,拐過一個轉角后,看到蕭逐面色陰沉地踩著一個男子,那男子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嘴角咳出血跡。
蕭逐手里掂著一只錢袋,見到他們,不疾不徐地收回腳,將錢袋扔過來,看也不看這邊的情形,徑直朝姜善寧走去。
姜善寧心有余悸,圍著蕭逐左看右看,語氣不乏擔憂:“殿下,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方才怎么說也不說一句就沖出去了!
“我無礙!笔捴鹧鄣谆抟婚W而過,他微微低頭,問道:“此事可有幫到你?”
姜善寧心跳忽地快了兩下,蕭逐身姿挺拔,跟她站的很近,高大的身影籠著她,她仰著頭才能看到蕭逐的神色。
“殿下,你方才追出來,是想要幫我嗎?”
……
這邊姜云錚抬手接住錢袋,跟宋三一起數了數里面的銀兩,隨后怒氣沖沖的上前,抓著地上那男子的領口拽他起來。
“該我的錢就是我的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的錢都敢昧。知道我是誰嗎?”姜云錚勁大,幾下就把他晃醒,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氣勢。
“我是鎮北侯府的世子,以后見了本世子繞道走,別讓我再在鄞城看見你。”
男子暈暈乎乎的醒來,滿口答應,不斷求饒讓姜云錚放了自己。姜云錚沒多想為難他,罵罵咧咧了幾句后將男子放走了。
第13章 幫她
縱然姜善寧一開始接近他的時候有些畏懼,不過蕭逐那時根本不在意。后來她每日來找自己,不計較他的身份低微,冷冰冰的屋子里充斥著她爽朗明快的笑聲。
他不過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子,姜善寧接近他大抵只是一時興起,若是勁頭過去,她只會將他拋之腦后。
利用侯府的權勢也罷,想和姜善寧一直這樣也好。蕭逐一日日習慣于姜善寧的存在,他不想再回到過去暗無天日的日子當中,所以不管姜善寧有什么目的,他都要讓她無法再拋棄自己。
是以方才他在書肆中聽到外面的動靜,沒有猶豫的便掠身追出去。
他徑直朝姜善寧走去,小姑娘急慌慌跑來,兩頰上紅通通的,額角的鬢發上落了些雪,尚未融化,眼底露著擔憂。
走近后,她仰起頭,眼眸微瞇,雙唇摩挲了半天,問道:“殿下,你方才追出來,是想要幫我嗎?”
“是!睕]有猶豫的,蕭逐朗聲回道:“二姑娘,我是想幫你的!
所以,莫要怕我。
姜善寧睫毛輕顫,一只眼睛忽地模糊了視野,原來是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長睫上。
她后退一步,低下頭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時發現蕭逐跟自己離得很近。
她適才,是后退了一步吧?
姜善寧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殿下,看不出來你還挺樂于幫助旁人的。”
蕭逐輕笑一聲:“二姑娘不也是這樣,一直不求回報的接濟我!
姜善寧心弦一緊,總覺得他這話怪怪的,于是說道:“殿下,任誰落得這樣的境地,我都會這樣做的!
若是換做旁人,她也會對他好,這下蕭逐就不會但心自己對他是另有目的了吧。姜善寧不禁在心里覺得這真是一個好辦法。
“不過說起來,殿下日后若是富貴高升,能記著我這一份小小的恩情就行!
她捏著食指比劃了一下大小,沒有注意到蕭逐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
他垂在身側的手掌攥緊,眼底冷意漸顯,心中很不是滋味。
換做旁人,她也會像對自己這樣,對待那人嗎。
簡單說了幾句后,幾人正要離開這里。姜善寧幾步走到一直裝鴕鳥的姜云錚面前,扯了扯他的袖袍,壓低聲音道:“大哥,今日若不是殿下幫了你,你的錢可就拿不回來了!
“你之前欺負了殿下,但是殿下卻不計前嫌,你是不是該跟他好好道歉?”她抬頭覷了一眼姜云錚,條理分明的說道。
今日這事正好是個契機,她一定得讓姜云錚向蕭逐道歉,早日將此事了了。
姜云錚臉色掙扎,嘴硬道:“這,這分明是兩碼事啊!
他不是理不清其中關系,只是實在拉不下臉去向蕭逐道歉。
姜善寧跟他共同生活了十幾年,怎能不了解他的脾性,見他自己說不出口,轉頭朝蕭逐道:“殿下,你等一等,我兄長有話要與你說!
姜云錚瞳孔睜大,瞪了一眼姜善寧。半晌他扭捏著上前,還不忘一把將宋三拉過來,清了清嗓子說:“那什么,七殿下,今日多謝你了。”
話一出口便覺得順暢,姜云錚一閉眼,索性一口氣說完:“那天是我不好,吃醉了酒,不該說你有娘生沒娘養,也不該說你身份低下,不受陛下寵愛。對不住!
姜云錚性子直爽,今日的事確實多虧了蕭逐,再加上他知道是自己有錯,一番話說得流暢。
“你放心,今日你幫了我,就是我的兄弟了。”他拍了拍蕭逐的肩膀,眉眼認真,“以后在鄞城,再有人欺負你就報上我的名號,以后你七殿下,歸我罩著了。”
宋三也在一旁拍著胸膛保證。
蕭逐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微動,他越過姜云錚去看他身后的姜善寧,小姑娘盈盈朝他看過來,杏眼清澈明凈。
方才她勸說姜云錚的話,他全部都聽到了。原來她一直說會讓姜云錚向他道歉,是真的。
“世子客氣了,先前在城門口,你說的都是事實罷了!笔捴鸩辉谝獾男π,對上姜善寧焦急的目光,緩緩道,“我本就未放在心上,如世子所言,以后便是朋友。”
能夠和侯府的世子結交,不失為一件好事,蕭逐哪有不答應的理。
姜云錚撓了撓后腦,咧嘴笑了幾聲,心大的直接忽略掉蕭逐所說他們是朋友,反正兄弟和朋友不都是一個理。
他摟住蕭逐的肩膀,推著他朝外走去,然而蕭逐人卻未動。
姜云錚扭頭看了眼,發現蕭逐一直盯著自家小妹,他頓時心里有數,拉著宋三快步走在前面,將空間留給蕭逐和姜善寧。
姜善寧唇角微勾,“殿下,我就說我兄長會向你道歉的吧,如今你在鄞城,又多了我兄長和宋三這兩個朋友,我不在的時候,殿下若是無聊,可以去找他們!
“不對,不能找他們!苯茖幟寄恳粍C,忽然想到姜云錚一貫在煙花柳巷之地留連,這些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蕭逐畢竟身份有別,日后可是要當皇帝的人,怎能去那種地方。
蕭逐捕捉到關鍵:“你說你不在的時候,你去哪里了?”
“我不去哪里呀,我是說年后,學堂開課了,我白天就得在學堂上課!币幌氲街貋硪皇肋得上學堂,姜善寧就覺得心累。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年后她去了學堂,蕭逐一個人豈不是很孤單。
姜善寧眼珠轉了轉:“殿下,你想不想去學堂?年后的時候學堂開課,我們一起去吧,束脩你不必擔心,我的私房錢還是有一些的。”
她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瞧他,經過蕭逐不計前嫌幫了姜云錚一事,她對蕭逐稍有改觀,看來他是已經將自己當作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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