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幾日經過張順仔細探查,其實他們的家丁、親衛水準絕對不錯。
而且不同于被張順拉攏的曹文詔、曹變蛟叔侄。
作為“敗軍之將”賀人龍和白廣恩二人,其麾下中低級都是經過馬英娘軍校嚴格培訓考核以后,才重新上崗任職的,完全可以勝任這些比較復雜、高端的戰術動作。
官兵騎兵再次試探騷擾之后,剛剛轉身退卻,這邊義軍士卒便行動了起來。
后隊的長槍手放平了長槍,才士卒和士卒之間的空隙走向前排。
等到雙方肩并肩以后,原本的長槍手開始,給身后的刀斧手騰出通道。
這時候,無論祖寬和李重鎮再傻,也看出來義軍要做什么了。
“陣前換陣?”祖寬和李重鎮氣急而笑,“這是看不起誰呢?”
“全軍出擊?”祖寬看了李重鎮一眼。
“全軍出擊!”李重鎮亦點了點頭。
原本祖寬和李重鎮還想再耗一陣,若是被義軍換陣成功,那么耗不過對手的反倒換成官兵一方了。
原來當初高桂英對張順出的主意就是趁著官兵長途奔襲,主動消耗官兵坐騎的體力、耐力。
精挑細選的戰馬雖然是一種優秀的坐騎,其實認真論起來,它卻是一種比較嬌貴的生物。
每逢作戰之前,都要喂養黑豆等精飼料,萬萬不可掉膘。
像游牧民族沒有足夠精飼料喂養的,只能等到秋高馬肥,才能南侵。
而且在載人急行或者長時間行軍,就會造成戰馬的大批死亡。
當年漢武帝事情征發一十四萬戰馬,發動漠北之戰。
最終雖然取得大勝,卻一次損失了大約一十一萬匹戰馬。
無論張順還是牛金星,雖然智計百出,卻不十分了解戰馬的習性,反倒不如常年生活在邊地的高桂英能夠想出應對之策。
高桂英的應對傅宗龍機動“防御的戰法”非常簡單,你不是機動性好嗎,那我就廢了你的坐騎,看你還如何執行這個戰術!
那祖寬和李重鎮也是麻痹大意,直到官兵進行輪換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麾下騎兵的坐騎已經非常疲憊,若不能速戰速決,此戰危矣。
這才是這兩人看到義軍換陣,突然決定全軍發起進攻的根本原因!
第95章 大破遼東鐵騎(下)
“遼東鐵騎果然非浪得虛名!”張順端坐在中軍高臺,看著陣外的官兵騎兵列為橫隊。一陣退,復一陣來,每一陣重如一陣。
勝則整隊而緩追,敗則復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應變若神,人自為戰則勝。
“這差不多有幾分‘墻式沖鋒’的風范了吧?”張順見狀不由感慨道。
雖然前世張順看來不少網絡小說,但是那無敵于天下的“墻式沖鋒”,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說不太明白。但是,面對如墻而進的對手,多少也有點明白了“墻式”的含義。
其實這倒是張順有所不知了,大家都是兩只胳膊、兩條腿,武器裝備和坐騎又差別不大,怎么可能又一試就靈、包治百病的騎兵戰術卻沒有被同時代的其他人類發現?
其實“墻式沖鋒”也好,近代騎兵也罷,不過是一種密集沖鋒的隊形罷了。
中間雖然略有差異,但是整體上差別不大。
傳統的游牧騎兵戰術是布為銳陣,或者稱為錐形陣,以便于增加騎兵的沖擊力。
但是隨著火器的發展,以前傳統的重甲長槍沖擊戰術遇到了新的挑戰。
猛烈的火器能夠輕松撕裂沉重鎧甲的防護,導致訓練難度更大的騎槍騎手和使用腰刀、馬刀的騎手傷亡率趨于接近。如此以來,槍騎兵的性價比就越來越差了,馬刀騎兵隨之興起。
明代騎兵戰術也因此發生了變革,越來越多騎兵開始分為以哨為單位的小隊,然后排著密集的橫隊發起沖鋒,幾乎和后世所謂的“墻式沖鋒”如出一轍。
當然,密集的陣型最為恐懼的乃是密集的火力。
當官兵騎兵分成小隊,迭次沖鋒的時候,義軍之中的火銃手、弓箭手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為了提高火器的殺傷力,義軍故意先虛放火銃、弓箭,引誘官兵沖陣。
及其至二十步,白廣恩、賀人龍一聲令下,頓時火銃、弓箭齊發。
當面沖陣的小隊,登時被打的七零八落,傷亡怠半。
然后,義軍還未來得及再次裝填,第二波次騎兵再度沖鋒了過來。
“快,快,長槍手給我抵住,火銃手、弓箭手退回陣中!”義軍陣前的什長、旗長大聲地喊著。原本準備撤退后陣的長槍手,也被臨時征調了上來。
“長槍手都給老子坐下,用腳抵住槍根,斜指陣前,準備抵擋騎兵的沖鋒!其余刀斧手準備,聽從號令行事!”
賀人龍、白廣恩麾下的長槍手頓時一陣慌亂,有的直接趴在地上不肯起來,有的傻乎乎蹲在那里。還有些長槍手和后退的火銃手、弓箭手撞在了一起。
伍長、什長見了,顧不得危險,上前把不聽話的狠狠踢了兩腳,破口大罵道:“找死不撿地兒,快給老子坐在地上,把長槍斜支起來!”
雖然面臨騎兵的沖鋒,義軍長槍手、火銃手和弓箭手慌張之下,出了不少亂子,但是有基層軍官鞭笞,勉強完成了戰術任務。
不待士卒反應過來,官兵的騎兵呼嘯而至,正好遭遇到義軍布置在陣前的拒馬、鐵蒺藜等障礙物。
騎手謹慎的駕馭著戰馬,躲避著地上的鐵蒺藜,然后兩腿一夾,人馬一躍而起,赫然越過了面前的拒馬。
當然,也有一下學藝不精、驚慌失措的騎手一不小心撞到了拒馬,一下子翻了下來,造成了一小片騷亂。
騎兵剛剛越過拒馬,就狠狠的撞入到義軍陣中。
“咔嚓”一聲,坐在地上的義軍士卒,手里的長槍槍桿一下子就折斷了。有的士卒當場被撞了出去;有的士卒直接被馬蹄踏過,發出了凄慘的叫聲。
有的刺穿了敵人或者戰馬,依舊成了敵人刀槍和馬蹄下的亡魂;有的站起來轉身要逃,卻被追趕上來的騎兵一刀砍去了半邊腦袋。
這是一場肉與肉、血與血的碰撞,是以命換命、以命抵命的碰撞,是死亡的舞曲、葬禮的哀喪!
兩陣長槍兵組成的密集陣型,差一點被官兵騎兵當場沖破了。好在這些長槍兵用血肉之軀,阻止了騎兵的速度。
“刀斧手給老子沖殺上去!”不知道有多少低級軍官高聲嘶喊著,同袍們用鮮血換來的機會,是時候前去收取相應的“債務”了。
有不少刀斧手早已經被眼前的血腥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有些刀斧手腦子里一片恐怕,只憑借本能,按照軍官的命令沖了上前。
用手中的大刀、長柄斧奮力的向官兵的人馬砍去。夠得著的砍人,夠不著的砍馬;更有刀盾手,用盾牌護住上身,翻滾過去,用手中的腰刀斬擊馬腿。
“咔嚓!”只聽見一聲脆響,一聲慘叫聲隨著響起。砍馬腿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戰馬吃疼了,只需猛的一踢,下面的士卒就是筋斷骨折的下場。
再加上騎兵坐在坐騎上,遠高于步卒,更方便從上往下刺擊,被騎兵打的刀斧手亦苦不堪言。
好在士卒攻擊戰馬的戰術取得了效果,不少戰馬吃疼直接掀翻了后背上的騎士,橫沖直闖起來。那些騎士落地,頓時被士卒刀斧加身,砍作數段。
說時遲,那時快!
雙方的交鋒猛烈而短暫,很快官兵騎兵擺脫了義軍步卒的糾纏,轉身向兩側逃去,而新的沖鋒又出現了陣外。
“長槍兵,長槍兵!”義軍低級軍官大聲呼喊著,開始重整陣型,“刀斧手都給老子退下去,一會兒再上來!”
一陣去,一陣來。官兵騎兵和義軍反復交手,義軍陣前布滿了尸首和血漬。
“舜王!”牛金星有點忍不住了,哪怕他心狠手黑,也難以接受士卒的身家性命就這樣“消耗”在戰場上,“該放出奇兵了吧?”
“再等等,再等等,機會只有一次!”張順強忍著各種不適,面無表情的應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財,稍有差池,便會有更多的士卒會戰死在這里,由不得他半點心慈手軟。
“哈哈,賊人不行了!”祖寬看著面前搖搖欲墜的兩個方陣,笑著對李重鎮說道,“可以一鼓作氣,擊破此陣,剩下的便是屠戮時間!”
李重鎮也漏出了勝利的笑容,點了點頭道:“井底之蛙,如何知曉我遼東鐵騎的厲害?今天就讓這些狗賊,見識見識什么叫戰爭!”
“號令全軍,全面沖鋒!”
終于大地開始顫抖起來,原本如同鬣狗、狼群一般,不斷“撕咬”義軍的騎兵,終于匯作一團,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轟隆”的馬蹄聲,發出山崩海嘯一般的聲音。密密麻麻的騎兵,如同山洪海嘯一般,滾滾而來,一時間義軍士卒相顧失色。
雖然這一世見識過很多遍了,張順仍然忍不住打心底戰栗。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張順猛地站了起來,一把奪過身邊傳令兵的旗子,死命地晃動著,高聲下令道:“曉諭全軍,銃炮俱發,所有奇兵,準備反擊!”
是的,藏在義軍陣中的火炮已經隱藏多時,他就是為了等待這個時機。
官兵騎兵怪叫著,嗷嗷的向義軍步陣沖了過去。漸漸的,他們能看到義軍的蒼白的面孔了,能看到義軍驚慌失措的眼睛了,能看到賊人瑟瑟發抖了!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如同雨點一般的霰彈,猛烈的穿透了當面官兵的鐵甲,穿透了他們的坐騎,穿透了他們的身體。
血線橫飛,人仰馬翻,生命像不值錢的野草一般,成片成片的被小小的彈丸無情的收割!
第96章 沖陣!
密集的陣型遭遇密集火力的打擊,其瞬間的損失是慘重的,士氣遭受到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人尸、馬尸相枕藉,堆積如山。
無論是人命還是馬命,都一錢不值,只要被小小的彈丸擊中,非死即傷。
官兵騎兵的沖鋒為之一滯,然后卻反倒激起了他們的兇性。
特別是祖寬麾下以夷丁居多,不少人嘰里呱啦的用蒙古語罵了起來。
“是套寇!”賀人龍和白廣恩麾下多延綏邊軍,自然識得對面的厲害。
當初他們是官兵的時候,對手是入侵劫掠的“套寇”;如今他們搖身一變成了義軍,而他的對手卻搖身一變成了官兵。
新仇加舊恨,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虎!虎!虎!”義軍也大吼起來,士氣高漲。
第一波官兵被打退以后,第二波再度襲來。
和大多數人想象的不同,明末無論是明軍、女真還是蒙古,都非等閑之輩,斷然沒有一波打潰的可能。
雙方作戰,往往都是反復爭奪,直至某一方實在頂不住潰退為止。
這一次張順率領這幾營人馬出門,手里倒配備了不少火炮。除了每營標準八門約合后世十二磅的“野戰炮”之外,他還特意多攜帶了八門“黃金炮”,專門作發射霰彈和攻城用。
義軍營中總共有二十四門“野戰炮”和八門“黃金炮”,張順將它們分為兩份,專供打擊沖鋒的騎兵主力使用。
巨大的炮聲再度響起,成片成片的官兵再度倒下。
第二次沖鋒的官兵雖然有備,依舊遭受到了巨大的損失。
隨即雙方撞在一起,戰作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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