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張順伸手制止住了張都督的吹噓之詞,迅速心算了一番。
一斤十六兩,四百八十兩不就才三十斤嗎?
張順記得鐵的密度是每立方厘米七點八克,他曾利于測密度的方法反推出明代一斤約為六百克,明代一寸約為三點二厘米。
依次進行推算可知炮彈重十八公斤,火炮口徑約為一百八十毫米。
完全不夠!
張順記得后世巨艦大炮時代,沒有200mm以上主炮,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甚至部分戰列艦口徑更是達到恐怖的400mm以上。
張順蹲下來撅了個草棍,在地上寫寫算算半天,把草棍一扔,大嘴一張道:“原先設計太過保守,當把口徑擴為六寸五,炮彈至少要重五十斤!”
張都督聞言差點哭了,我這設計是發射三十斤炮彈的重型紅夷大炮。
您老大嘴一張,把彈藥差點就給我翻番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張順是在開玩笑嗎?當然不是了。
他現在在鑄炮過程中,多次實驗以后,發現一個問題。
所有炸膛的火炮多是從火炮后半部分炸開,準確的說是從火炮藥室處炸開。
從當初張順利用紅銅測算火炮各處受力分析來看,藥室承受的壓力要遠遠超過炮膛的其他部分。
也就是說西洋傳來的模數體系,其實數據也存在很大的缺陷。
按照如今從西洋傳過來的模數理論,如果火炮內口徑是a,那么炮口壁厚為0.5a,炮口外徑為2a,炮耳處壁厚為0.75a,底徑厚度為3a,而炮長應該在火炮口徑20倍以上。
張都督依照西洋模數設計的萬斤紅夷大炮,結果一放就炸,不得不加厚炮壁。
實際設計的火炮外徑已經達到內口徑的三倍;底徑接近內口徑的四倍,這也是該炮過于沉重的原因之一。
但是若以張順實驗的結果看來,這門萬斤紅夷大炮其實在藥室這個關鍵部位用料明顯不足,而在炮管等無關緊要的部位又用料較多,造成過多死重。
所以張順的想法很簡單,在加大萬斤紅夷大炮口徑以后,只需要加強大炮的藥室應該就能夠滿足要求了。
想到這里,張順便問道:“這幾次火炮炸膛,都大概開裂在何處?”
張都督滿心不高興,不過也拿自家主公沒辦法。
他只好皺了皺眉頭,一邊思索一邊應道:“有六門……不,七門是后部炸開;有三門前端炸開,一門從中間炸開!”
哦?雖然和自己所想有些區別,但是好像并不是很影響結論。
張順稍作思索,便明白其他部位炸裂,很可能是因為鑄造質量的緣故。
他便笑道:“張先生莫要困擾,先以我的法子鑄造兩門一試,若是果然能成,豈不妙哉?”
“若是不成,再依舊法不遲!”
“好!”張都督一聽,精神稍振,便向張順請教新炮尺寸。
“先以生鐵鑄造圓柱一個,長九尺七寸五分,直徑六寸五分,以為標準!
“然后以熟鐵條半寸粗細燒紅繞之。錘之至至三分止,務必使接頭處鍛為一體。及第一層完畢,第二層交錯繞之,亦如法錘鍛!”
“兩層皆畢,錘得熟鐵壁厚約六分。再于后端多纏繞兩道,長約尺余,以加強藥室!
“然后將其取出,放入模中,權作炮芯之用。以生鐵注之,待鐵水冷卻以后,取出待用!”
“炮口粗約一尺四寸,炮耳處壁厚粗約一尺七寸,炮尾粗二尺二寸,總體重量控制住萬斤左右,張先生以為如何?”
“這……炮口、炮耳處是不是有點太薄了?”張都督雖然有點反感張順“瞎指揮”,但他還是本著負責任的態度,還是依照自己的經驗,提出自己的擔憂。
“應該沒問題!”張順拍著胸脯保證道,“先前我在山西造炮,不懂其中門道,故而讓工匠多方試做,經過驗證得知:火藥之力全在藥室,炮膛、炮管承受不過其余力罷了!
“若是澆鑄得法,不僅炮體更輕,火力更是大勝原炮!”
張都督雖然心中依舊有幾分不信,奈何當初在山西被“擎天柱”的火炮也鬧心的夠嗆,只得老老實實聽令行事。
由于之前生鐵反復冶煉,有些已經脫碳成了“熟鐵”,張都督便將工匠分為三個部分。
一部分負責挑揀鐵礦,開爐冶煉生鐵;一部分負責制作砂模,準備澆鑄工作;還有一部分則利用張順“發明”的水力鍛錘捶打熟鐵,轉等生鐵芯制作好以后,鍛造火炮內膛。
這其中又各有困難:
比如鑄造萬斤紅夷大炮需要鐵水萬余斤,而山西常用的坩堝冶鐵法,一次只出粗鐵百余斤,根本不足用。
張都督只好選取鐵質稍差的高爐煉鐵法,一次能出鐵水六七百斤。
唯有七八爐齊煉,方足一方模具之用。
而制作砂?此谱詈唵,其中砂和黏土如何充分混合,亦是大問題。
這時代有沒有攪拌機,不可能一下子就制作出來那么多合格的黏土沙子混合物。
張都督便命工匠以小桶和之,逐桶檢驗,合格方許用到模上。
模具制成,濕潤難用,只得取麥秸放入模具之內,點燃了用小火慢慢烘干。
反倒是最廢功夫的鍛造熟鐵炮膛最為簡單,不但有水力鍛錘可以作為助力,張順以熟鐵卷在生鐵柱上的辦法也簡單易行。
只是等炮膛鍛造完畢,生鐵柱卻被卷在里面,八頭牛都拽不出來了。
怎么辦?張順只好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將裹在里面的鐵柱浸在冷水里,對外面的熟鐵炮膛加熱,才把二者分離開來。
張順和張都督等人齊心協力,前后耗費了半個月時光,終于把這炮鑄好了。
“舜王,請開模吧!”張都督恭恭敬敬道請示道。
“好!”張順看著面前半埋入地下的兩個大家伙,點了點頭。
他頗有些前世玩游戲,攢夠了一個十連,準備抽卡的心情。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了!
第128章 金陡關
“潼關城,兩頭尖,北靠黃河南靠山。蝎子山,鳳凰山,麒麟送子硯臺山,五里暗門一線天!鼻宕嗟闹勺勇晱纳街羞h遠傳來,短短幾句童謠道盡了潼關之險。
潼關地處關中平原東部,自古以來障兩京之咽喉,是西出洛陽東進長安的必經之地。
它自曹操設立之日起,就不斷地被后人加固、完善,逐漸成為歷史上一座以雄關為核心的防御體系。
若想攻克這座雄關,從東面向西的第一道險要之處,便是黃巷坂,當地人又稱之為“五里暗門”。
有句話叫做“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五里暗門”就是黃巷坂的外號。
黃巷坂南面緊靠牛頭原,北面臨近黃河,形成了南依高原,北臨絕澗的形勢。
其道路擠在高塬與黃河之間,道路狹窄,極為險要。剛巧這條道長五里,僅容單車通行,如同暗門一般,故而被稱之為“五里暗門”。
詩人杜甫曾在詩篇《潼關吏》中描述道:“丈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
張順率領士卒,艱難的行于黃巷坂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抬頭望了望天空,果然上面只露出“一線天”來。
張順不由搖了搖頭,他原以為黃巷坂“南依高原,北臨絕澗”,是類似盤山公路的玩意兒,沒想到居然是黃河岸邊的一道溝谷。
這溝谷寬丈余,兩側峭壁高三四丈,溝內光線昏暗,泥丸可塞,真乃險峻之地。
張順也曾率領義軍,在山西、豫西翻山越嶺,甚至比這還要“一線天”的險地也不是沒有見過,可是他還真就沒有見過這么長的險要通道。
如果官兵在兩側埋伏上伏兵,恐怕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祭日了。
想到這里,張順不由打了個冷戰,連忙高聲問道:“張都督,你確定這兩側沒有問題嗎?”
本來張順想直接問有沒有伏兵,只是怕影響士氣,只好含糊著問了一句。
“舜王且寬心,義軍占據此地已久,斷然不會有事兒!”張都督又應了一句,語氣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
張順聞言苦笑了一聲,這倒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看這廝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讓人有點放心不下。
前番鑄造萬斤紅夷大炮,張順提了不少要求,把張都督折騰的夠嗆,難免他有些鬧情緒。
萬幸義軍兩鑄兩成,一舉鑄造成功了兩門萬斤紅夷大炮,經過嚴格的試射驗收之后,便用滑輪組吊到了早已經制作好的炮車之上。
炮成之后,張都督提請張順命名為“威武大將軍炮”或者“擎天大將軍炮”。
本來張順準備順口叫做“攻城炮”,不過考慮到照顧張都督多日勞苦功高的情緒,便選擇了“擎天大將軍炮”作為該型發射五十斤鐵彈的萬斤紅夷大炮的名字。
這名兒取的巧,這地兒也趕的巧。
“兄弟,我總覺得這地兒有點怪!”
“怎么怪了?”
“你看這地兒又狹窄,又通長,好似女人的那里嘛!”
“哪里?”
“去去去,和你個雛兒說不明白!依我看,這地兒需要老子的大雕破之!”
“你?就你那話兒,怕不是連膜都破不得,要破還得是舜王的大雕!”年輕人一邊嘲笑著老家伙,一邊用手拍著身邊巨大的大炮笑著應道。
“你還真別說,舜王的這話兒真大!我打了半輩子仗,都沒見過這么大的玩意兒,你說能打破潼關嗎?”
“誰知道呢?以雕破壁,想必無往而不利吧!”
“呸!”高桂英雖然軍營待久了,聽慣了不少污言穢語,也不當一回事兒。
不過既然話題涉及張順,她忍不住出聲道,“爹爹也不管管,就容忍他們在那里編排你?”
“沒事兒,雕大的男人一般都會大度一些!”張順笑嘻嘻應了一句。
只要士卒能保持士氣,開幾句黃段子算得了什么?
“到了!”兩人正在說話期間,突然張都督喊來一聲。
張順抬眼望去,只見前面營地分列兩側,一道狹窄的通道直通一座高大的關卡之下。
陳長梃早得到消息,連忙率領七八個護衛趕了過來拜見張順。
張順一看陳長梃鐵甲在身,一臉沉重的就要施禮,他連忙一把扶住道:“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義兄何必如此客氣?”
“舜王,唉!”陳長梃也不強求,只是喊了一聲,便唉聲嘆氣來,“末將無能,苦戰三四個月,猶不能突破潼關!”
“勝敗乃兵家常事,義兄何必自責!”張順不由勸慰道,“且說說情況如何,也好兄弟齊心破之!”
陳長梃也不是感情用事之人,雖然他心中對無法完成兄弟的委托頗為愧疚,但是也能夠迅速調整心態,專注于當前的戰事。
緩了緩情緒,陳長梃這才應道:“正如舜王所見,黃巷坂地形狹窄,義軍無法展開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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