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黃孫茂不但手中掌管水師,立場也偏向自己,張順這才將他提前調走,免得他摻和此事,只留下張至發一干人等來殺。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義軍進展神速,反倒嚇得張至發等人縮了回去。
“縮回去了?縮回去也好!”膿瘡嘛,挑破了是治,消腫了也是治,只要能治的好,不拘什么法子,張順笑了笑,夾起來一片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放進了嘴里。
“嗯,這扣肉做得不錯!”張順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小丫頭笑道。
“這不是扣肉,這是虎皮肉!”小丫頭聞言不由抗議道。
原來張順入住南京以后,城中的大戶、鹽商和前朝舊吏百般討好,三天一大宴,兩天一小宴,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環肥燕瘦鶯鶯燕燕。
張順視之如猛虎,一概拒絕,除了仔細察看一番龍江造船廠以外,整日躲在皇宮里不肯出來。
也不知從哪里傳的謠言,聲稱張順“金屋藏嬌”,每日里酒池肉林,南京舊臣這才恍然大悟,連忙通過王鐸的關系,送來了一對姐妹。
說來好笑,前面那個被人送來的丫頭喚作“小碗”,后面這一對姐妹分別喚作“大卞”、“小卞”。
如果在后世,張順估計她們都能組成一個“吃喝拉撒組合”出道了,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別看名字她們有點奇怪,一個個口氣都大得驚人。
前面那個“小碗”自稱青蓮女史,后面那個“大卞”自號“玉京道人”,口氣最小的“小卞”還號稱“五城君”,總之都十分的中二。
不過中二歸中二,她一個個都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之人,比起張順這個“粗野鄙夫”要強上一百倍。
于是,張順這個“無良的資本家”便把她們收在左右,充當免費的秘書使用。
當然,這三人雖然號稱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其實也各有擅長。
其中“小碗”擅長針線女紅、詩詞廚藝,“大卞”擅長小楷、繪畫,而“小卞”則尤善畫蘭。
由此,這些日子張順的日常飲食就由“小碗”包了圓。
“殿下,王先生來訪!”就在張順大快朵頤之際,“大卞”走了進來,開口匯報道。
“哦?讓他進來吧!”張順也不拿王鐸當外人,一邊咀嚼著食物,一邊下令道。
“殿下,罪臣唐突了!”不多時王鐸闖了進來,一見張順正在吃飯,連忙請罪道。
“哎,故人何出此言?”張順笑了笑,示意王鐸坐下。
從孟津到南京,如今已經四五年光景。
誰曾想兩人再度相見,竟是這般模樣。
“不敢,不敢!”王鐸嚇了一跳,連忙拒絕道。
在經歷了許多事情的張順看來,兩人好像分別了很久一般。
而在王鐸看來,則是他在上任之前遭遇了一個“賊”,不曾想還未等他任期結束,這個“賊”已經掌管了大半個天下,這特么太玄幻了!
“那……那有事兒嗎?”見王鐸不肯一同進食,張順只好放下了筷子,開口詢問道。
“呃……啟奏殿下,金壇、溧陽發生奴變,還請殿下及時派兵平亂!”那王鐸猶豫了一下,不由開口道。
“什么?”張順聞言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特么就是最大的反賊,你還讓我平亂?
天下無敵的大明哈,你是怎么混到這種地步的!
第652章 奴變
溧陽城隍廟,人聲鼎沸。
一個身著短褐的年輕人,正揮舞著木棍,一五一十的杖責著一個錦衣的老者。
他打一下,眾人便叫一聲好,聽起來十分暢快。
“痛嗎?”待到那年輕人杖責完畢,不由掰著那老者的腦袋問道。
“痛!”那老者涕淚之流,凄慘的應了一聲。
“你過去打我時,為什么不曉得痛呢?”那年輕人不由反問道。
“當年你曾用棍打我,現在不過償還一二罷了!”
言畢,那年輕人轉身放下了棍子,又取出來一把錐子來。
“不,不,不要!”那老者頓時嚇了個半死,掙扎著就要起來。
不意被那年輕人一把摁住了,一錐子刺在他大腿上,直刺的他鮮血直流,哀嚎不已。
“痛嗎?”那年輕人冷笑道,“現在知道痛了,那當初你為何拿錐子刺我呢?”
“如今我也不過受城隍之令,向你討還一二罷了!”
待到眾人挨個報復完畢,又用繩子套住了他的脖子,拉出去游街示眾,一邊鞭打,一邊逼他大喊道:“做主人的,千萬不能像我這般惡毒啊,不然就會遭到這樣的報應!”
待到游街完畢,這老者早已經氣若游絲,眼見不行了。
如此這般,大多數奴婢便奪回了賣身契,離開了主家。
一個個奔走相慶,歡呼雀躍。
而那些士紳貴婦,卻只能看著幾乎被搶奪一空的屋子生氣,然后自己去打水,自己去燒飯,自己去吃飯,再也沒有人伺候了。
“不是,吃飯沒人伺候了?”張順聽到這里,不由大受震撼。
他本來以為自己身為天下之貴,美妻嬌妾成群,過的那是神仙似的日子。
但是若是說到尋常的吃喝拉撒,還需要讓伺候,那張順就有點不習慣了。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普通縣城的紳士、貴婦,竟這般“講究”,會因為吃飯沒人伺候而哀嘆!
“這……”王鐸聽了張順這番言論,好一番斟酌,在讓他明白自個是個土包子的基礎上,盡量不傷及他的自尊。
“那個江浙揚州之地,自古繁華。豪家田至數萬頃、數十萬頃者,不計其數,非我北人所能比擬!
“其中士紳豪商,家中蓄養奴婢者,數百數千不等!
“或為烹飪,或為女紅,或為家班,或為園丁,或為管事,等名目不一而足!
說白了,就是這些富豪就是有錢,就連家里的奴婢也需要分門別類。
他們有的負責廚房做飯,有的負責裁衣女紅,有的負責歌舞戲曲,有的負責園子的除草、栽種和裁剪,有的則代替主子管理日常事務。
幾乎和京師皇室的制度一般無二,只不過張順入京以后,一切從簡,對此倒不甚了了。
“既然如此,這些奴婢如何反了?”天下事,大抵不平則鳴,身為反賊出身的張順,當然不會認為這些人就是腦后長反骨,這才造反噬主。
“這……殿下也知道,一樣米養百樣人。有的主子仁義一些,有的……有的未免刻薄……刻薄一些,如此以來,便會被一些心胸狹窄的小人懷恨在心……”王鐸笑著道。
“小人?”張順疑惑地看了王鐸一眼。
“他們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勢,到處耀武揚威。如今有了機會,便翻出往日雞毛蒜皮的小事來,反噬其主,豈非忘恩負義的小人!”王鐸又解釋道。
“這不對呀!”張順也是好脾氣,聽了王鐸這話不怒反笑,“既然他們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勢,他們怎么敢反主家的?”
“難道他們就不怕沒了吃喝,失了權勢,反為其他人所趁?”
“這……”張順此話一出,反倒把王鐸問住了。
“殿下,恕奴婢直言,您這是高居廟堂之上,不識民間疾苦!”那“小碗”見他是個面善的,不由大著膽子接話道。
“說句不恭的話,先前奴婢家也是一個尋常之家!
“老父親是一個平生不得志的秀才,家里也開了一座繡莊,馳名蘇州城。”
“不意兩年前,家父染病仙去,只撇下我母女倆相依為命!
“我等婦道人家,不便拋頭露面,家中一切事務俱委托給家奴伙計照看!
“不意只兩年光景,便被這些狗奴才欺上瞞下、上下其手,好端端一個日進斗金的繡莊,變成了一個……變成了一個倒欠一千多兩銀子的大窟窿!”
“母親因此驚怒交加,一病不起,妾身……妾身不得已……不得已才淪落章臺……”
說到傷心之處,“小碗”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真真是梨花帶雨,聞著傷心,見著落淚。
張順聽得心里一軟,忍不住想把她摟到懷里,好好安慰一番。
奈何王鐸這個“電燈泡”兀自杵在那里,讓張順只得作罷。
“小姐手里可有他們的賣身契?”不曾想那王鐸見張順望來,還道是向自己求計,他不由主動站出來問詢道。
“有的!”“小碗”擦了擦眼淚,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就好!”王鐸義憤填膺道,“一日為奴,一世為奴;一人為奴,世世為奴!”
“小姐不妨把他們發賣給刻薄之人,自有刻薄之主治之!”
“等等,等等,你說什么?”張順聞言一愣,突然開口問道。
“一日為奴,一世為奴,一人為奴,世世為奴?”
“對。 蓖蹊I理所當然道,“既然賣身與主,自然不能脫籍。這老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奴才;小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小奴才……”
“這就是你所說的‘小人’?你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張順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殿下?”王鐸、“小碗”和“大小卞”四人不由為之愕然。
原來張順雖然是頗負盛名的“賊頭”,但是素來以溫和面目示人。
這四人雖然對他不甚了解,但是自相處以來,還沒有見過他發這么大的脾氣,一時間都懵了。
“先把那些子曰、子云的拋到一邊,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一個人被迫賣身為奴,他的子子孫孫都要為奴,這是哪門子的仁義道德?這是哪門子的圣人之言?”張順怒不可遏道。
“如果一個圣人說出這種混賬話,這樣的圣人不要也罷!”
第653章 廢奴令
“你就是潘茂?”張順看著唯唯諾諾伏在地上的年輕人,很難把他和那個“削鼻班魁首”聯系在一起。
“回老爺的話,奴……奴才就是潘茂!蹦侨藨饝鹁ぞ,頭也不敢抬。
“除了你,領頭的還有誰?”張順不由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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