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安南國內已是震動,群龍無首。
好在明軍似乎在此時,只誅胡氏首惡,其余的大臣,都秋毫無犯。
再加上許多消息以訛傳訛,起初說是明軍來了五十萬大軍,后來變成了一百萬,再之后成了三百萬。
仿佛那一望無際的人海,已經浩浩蕩蕩,一路南推一般。
再加上胡氏一夜敗亡,安南國內,早已是如喪考妣,自知不敵。
所以一路進兵,可謂神速。
所過之處,望風披靡,降者如云。
偶有一些負隅頑抗的。
他們的運氣并不好。
因為他們很快發現,先鋒的明軍都是精銳,攻城的手段也是花樣頻出。
地上挖坑,取出火藥包,直接在城下往城里轟炸。
這等轟炸,無法攻破城墻,但是對城內守軍的影響極大。
頓時,轟炸之處變成火海,安南的建筑,也大多都是茅草和木頭,于是,城內頓時火燒成了一片,漫天呼號,慘不忍睹。
幾乎所有安南軍的精銳,都調到了北方,面對著大明中軍,后方的安南諸州縣,都不過是一群臭魚爛蝦而已。
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
中軍。
朱能已急得牙疼,他捂著自己的腮幫子,可派出去打探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回來。
于是,又命了幾個游擊將軍攻擊北方的防線。
可很快,他們就發現,安南人為了困住那一支孤軍,加強了北方的防御,在許多隘口,嚴防死守。
中軍損失不小,朱能又無法拿數十萬大軍直接豪賭,就為了救自己的幾個子侄。
于是除了成日咒罵,便是等待后續源源不斷的糧草,以及攻城的器械運達。
又過了七八日,前方卻出現了奇怪的情形。
白鶴江對岸的一名游擊將軍率千余人馬去攻一處隘口的安南軍寨,卻發現這一次……對方竟幾乎沒有反擊。
很快,軍寨便被攻破,安南人望風而逃。
他詢問了俘虜,說是升龍城破了。
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敢信的。
直到一日之后,他又輕松拿下了一處軍堡,對方顯然也是士氣跌落到了谷底,絲毫沒有戰意。
到了這個份上,這游擊將軍覺得有些不對了,連忙派人去給朱能送書信。
朱能和張輔幾個看著書信,卻是面面相覷。
“會不會是疑兵之計?”
“大將軍,卑下以為……這極有可能!胡氏狡詐,不得不防。”
朱能沉吟著道:“既如此,就更該小心了,明日再派一隊人馬渡江,繼續探一探虛實!
張輔點頭。
朱能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于是皺著眉頭又道:“你說,會不會那幾個小子,真的撞了大運……”
張輔卻道:“事情就古怪在這里,若是大勝,為何他們不派人傳來消息呢?到現在為止,交通斷絕,所有的斥候都石沉大海。他們若勝,必會和我們聯絡吧!
朱能便點頭道:“俺兒子,俺是知道的,你說的對,他若是勝了,必是恨不得敲鑼打鼓,教所有人都知道。”
說罷,咬牙切齒地道:“這個胡氏,真是陰險狡詐,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俺兒子若有什么好歹,我定將他凌遲!
張輔也是一臉沉痛,他那兄弟,迄今也沒有消息呢!
他默默嘆了口氣,轉而道:“大將軍大病初愈,還是不要如此勞碌,更不要大動肝火,將養身體要緊!
大概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人是特別容易傷感的,朱能眼眶紅了,帶著幾分憂色道:“這教人怎么將養身子?哎……我那兒……”
說罷,一屁股坐下,喃喃道:“這幾日,我是憂心如焚,輾轉難眠啊……我那兒子,平日里雖也胡鬧,可本心還是好的,他是個大孝子,別看嘴上不說,可心里……是處處都念著我這個爹呢!
說著說著,眼淚便禁不住落了下來。
朱能擦了擦淚,道:“教你這個小子見笑了。哎……我想這一次他如此冒失,一定是希望在俺的跟前露露臉,少年人嘛,不都是這個心思嗎?”
可說到了沉痛處,朱能又哽咽:“可俺呢,俺真不是東西啊,平日里對他除了打就是罵。這么孝順的一個孩子,俺平日里卻如此的嚴厲,俺不是人啊!
說著,朱能一個耳刮子,煽在了自己的臉上。
張輔沒有阻止,他也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一般。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匆匆而來。
“報,報……”
朱能收了淚,看著沖進來的校尉。
校尉道:“咱們的先鋒兵馬,破了一處關隘,至高平,原本以為有一場惡戰,誰曉得……那城頭,竟是我大明的旗幟!
“后來一打聽,說是漢王衛與天策衛攻城略地,早已占了升龍城,附近州縣,望風而降!朱將軍率主力,一路南下,追殺胡氏殘黨去了!
朱能:“……”
張輔有些不信,道:“怎么可能,是不是……誘敵之策?”
校尉苦笑道:“起初一次次確實以為是誘敵,可這高平都拿下了……”
此話一出,朱能和張輔二人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對!
就算傻子也明白,誘敵不是這樣誘的,他們面對的可是大明中軍,一支孤軍,尚且可以把人騙進去,可大明的主力,他們敢放棄北方連綿的群山,將大明中軍引誘到平原里進行決戰。
唯一的可能就是……
朱能一拍大腿,大叫道:“下令,下令,張輔,你率左營,立即進發,我隨后親率中軍在后!
張輔不敢怠慢,立即道:“是!
于是十萬大軍,連夜渡江,直撲升龍城門戶高平。
可等到他們抵達高平的時候,城中的天策衛卻沒有開門。
張輔叫了老半天,對方只說為防襲擊,只許左營在城外駐扎。
好不容易,等候后隊的中軍抵達。
朱能氣勢洶洶地騎著馬,親帶護衛到了城下,手里拿著馬鞭,高呼著對城上的人道:“這里誰主事,出來說話!
一個軍將便探出了腦袋來:“又有什么事。”
朱能道:“知道爺爺是誰嗎?”
軍將答得很直接,道:“不知道!
“我乃征夷大將軍朱能!”朱能怒道。
軍將道:“卑下見過大將軍。”
朱能道:“給老子開城門,爺爺累了,要入城休息!
軍將道:“可是我奉命在此,得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得入城,無論是安南人還是大明的軍馬,若是放進來一個,上頭要砍了我的腦袋!
朱能勃然大怒:“上頭?你上頭是俺兒子,你怕他砍了你的腦袋,難道不怕我砍了你的腦袋?”
軍將道:“大將軍,朱勇營官,還特別有過交代!
總算有了兒子的消息,朱能心里微微一暖,語氣緩和了一些:“咋的說?”
“朱勇營官說了,天王老子也不許進城,中軍若來,就在城外呆著!還特意交代,就算是他爹,也老老實實地在城外呆著去!
朱能:“……”
只見這軍將接著道:“大將軍,卑下也是奉命行事,大將軍息怒!
朱能氣沖沖地怒道:“你若也有兒子,也是這般對他爹的,你能息怒嗎?”
軍將:“……”
城下傳出了咆哮:“入他娘,入他娘的,這個逆子啊,我怎么就生了這么一個小畜生!”
罵罵咧咧了一陣。
不過似乎也毫無辦法。
你說該樂一樂吧,朱能又樂不起來。
你說罵人吧,這又好像是在罵空氣。
當下,朱能道:“他不仁我不義,我要參劾這個小畜生一筆!
丟下這句話后,便乖乖打馬走了。
……
亦失哈心知此時陛下的心情,是糟糕到了極點,因而萬事都小心翼翼的。
每隔一兩日,就有前頭的奏疏來。
而這些奏疏,無一例外,盡都是朱能和顧成上奏的。
這兩路軍馬,都不斷地說明了中軍和右路軍的情況。
可……里頭沒有關于朱高煦幾個人的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壞消息。
朱棣有時默坐在案頭上,老淚縱橫,看著朱能的奏疏,口里喃喃著道:“朱卿家……的心情和朕一樣,可他依舊還忍痛坐鎮,決口不提火速進兵之事,哎……朕既為有這樣的愛將而慶幸,又為之痛惜!
亦失哈這個時候,一句話也不敢說。
半晌,朱棣合上了奏疏,又道:“說來說去,還是怪朕啊!朕實在糊涂,張安世的計劃,沒有錯,錯就錯在不該選朱高煦這個逆子為帥,如今倒是將朱勇和張軏、丘松幾個害了!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卻是艱難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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