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過三武滅佛之后,對于僧人的管理,才開始變得嚴格!譬如制定了嚴格的戒律,要求僧人不得吃肉,不得飲酒,不得娶妻諸如此類。
此外,便是限定了寺廟所擁有的土地數目,以及僧人數目,不得官府發放的度牒,便不得成為僧侶。
可即便是當今的大明,寺廟的收益依舊驚人。
張安世道:“這西洋諸國,許多寺廟,其實與這魏晉時相差不大,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由此可見,當時盛況。有些西洋之國,甚至直接以佛家為國教,達官貴人必須剃度修行,這寺廟所掌握的權柄,并不在世俗的君主之下。”
朱棣忍不住嘆息道:“朕若是他們的君主,只怕也要滅佛了!
張安世笑了笑道:“那兒也有許多的高僧,這些高僧的舍利,與臣燒制的比起來,不值一提。臣就在想……臣要先組織一次西洋舍利的巡展,讓這西洋各地的百姓,都見識一下甚么才叫真正的修成正果!”
“這慧珍禪師,也要好好的包裝……不,好好地宣揚一下他的事跡,什么生下來時便有佛光,三歲能念經,五歲便跳井救人……到了十歲,已成高僧,便連太祖高皇帝,都聽聞了他的大名……”
朱棣聽得連連皺眉。
張安世心想,幸虧慧珍死了,而且除了一個舍利,連灰都沒了,不然吹捧他還真有風險。
宣傳的本質,就在于決不能給活人定人設,這一套只能用在死人身上,因為死人不會社死,不會嫖娼。
張安世接著道:“臣還打算……召集一些僧人,再編寫一些慧珍生前的小冊子,而后……便以雞鳴寺為骨干,進入西洋,要在西洋,建三十家分寺,借著舍利子的巡展,大造聲勢。陛下……臣聽說……”
說到這里,張安世壓低了聲音:“在安南,有人對我商行的都督府不滿,其中不滿之人,大多都受了安南許多寺廟的庇護。這寺廟在西洋,便等于是我大明的士紳,他們遍布于天下,若是不操持在商行手里,這總督府的統治,只怕要岌岌可危了。”
“可一旦……人們信奉雞鳴寺,那么總督府的統治便可大大的穩固,不只如此……這寺廟的利潤……十分驚人啊,臣不客氣的說,我大明最靈的寺廟,每年所得的香油錢,和那西洋諸國的寺廟相比,也是相形見絀!
“能大大地增加總督府的力量,還有巨大的盈利,同時宣揚我大明之佛法,以對抗西洋之佛法,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朱棣這時算是明白了,于是道:“聽了張卿之言,倒是覺得此策甚好,張卿果然深謀遠慮,只是……真可以推廣順利嗎?”
張安世道:“商行這邊負責出力,再召集大量的僧人入西洋,以雞鳴寺為骨干,再加上總督府那邊造勢,重要的是,咱們還有這舍利,這舍利一出,對西洋的寺廟,就是降維打擊!
其實在張安世這里聽到一些新詞已經是常態了,朱棣倒沒有驚訝,而是目光炯炯地看著張安世道:“降維打擊是什么?”
“呃……”張安世道:“臣瞎說的,就是說這舍利很厲害,這西洋諸國的寺廟,一直宣傳舍利的重要,舍利代表的乃是僧人的修為,他們宣揚了數百年,如今……卻正好成了雞鳴寺大舉入侵的神兵利器!
朱棣頓時興趣更濃了,道:“這事……要看重起來,雞鳴寺的香油錢,都可以投入到其中,商行可以三年甚至五年不要雞鳴寺的盈利,可西洋寺廟的營建卻是要緊,雞鳴寺的僧人……只怕人手不足,這樣吧……朕下旨僧錄司,將其他各寺的一些僧侶,調撥給是雞鳴寺!
張安世道:“陛下,只是這安南寺廟的事……該讓誰去主持為好?首先,此人需得是一個僧侶,其次……此人需懂得經營。除此之外……最好年輕一些,若是老僧……這一路山長水遠的,臣擔心,只怕走到半途上,人就圓寂,又得拉回來燒舍利了!
張安世還是有良心的,其實這個人,姚廣孝最好,姚廣孝畢竟黑心,去了西洋,還不把其他的寺廟給玩死?
可畢竟他年紀大了,只怕受不了這樣的顛簸。
朱棣背著手,來回踱步,在認真地思索著。
“是啊,若是沒有一個僧人……還真辦不成這么大的事!張安世,你可有人選?”
張安世道:“臣……對僧侶的事,一竅不通,所以才請陛下來拿主意!
朱棣又低著頭,皺眉誠實,良久之后,道:“管著這么大的攤子,人還要可靠,還要是僧人……若是半路出家,尋一個大臣剃度了……似乎也不妥……”
猛地,朱棣抬頭起來:“你看空空如何?”
張安世直接嚇了一跳,他立即道:“陛下,不可啊,空空這人不可靠,若是他……”
朱棣淡淡道:“這個小子,雖然愚蠢,可畢竟是治過天下的,閱歷非比尋常,他有了失國的教訓,想來……會比從前聰明一些?梢运拈啔v和見聞,打理幾十個寺廟,應該不算什么難事。何況,他已剃度為僧,年紀也還算年輕,這身體足以應付西洋的局面。”
說罷,朱棣又道:“除此之外,他畢竟是朱家人,朕還擔心他一個和尚,還敢造反嗎?他這一年來,一直都在姚師傅的身邊,應該也學習了一些本領,與其留在雞鳴寺,不如到安南去,若真有什么貪念,西洋不還有朱高煦嗎?”
“你也不必假裝與他切割,朕問你,是讓你就事論事,難道你以為,你說他幾句好話,朕就會認為你與那朱允炆有勾結?”
說著,朱棣落座,皺眉繼續道:“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子孫,他是布衣出身,吃過許多的苦,知曉世間的艱難,所以尤其怕子孫們也是如此。當初靖難,是他朱允炆不義在先,可朕也不可不仁,朱允炆愚蠢失國,可畢竟還是太祖高皇帝的孫兒,他已遁入空門,朕何懼之有呢?”
“朕思來想去,既然他合適,那就教他去吧!他干得好,朕也絕不會虧待。若是他膽敢有其他的念頭,朕彈指之間,便可教他灰飛煙滅,那時也就沒有什么客氣可講了!
張安世道:“陛下仁義啊!
仁義個鳥。
朱棣道:“你這法子很好,此事,必須商行在背后謀劃妥當!
“既然陛下選了空空,那么臣又有一個故事了,說是有一個皇子,打小就開啟了靈識,一心向佛,此后他做了皇帝,卻自己跑去了深山里修行,寧愿拋棄世俗的皇位和享樂,也要供奉佛祖,青燈為伴。陛下……你看這樣可好?”
朱棣一愣,老半天才道:“你說的這個皇子,是不是釋迦牟尼?”
張安世詫異道:“是嗎?咦,竟真有點像!
心里不禁想,不知釋迦牟尼他老人家,有沒有一個四叔?
朱棣道:“怎么折騰,朕也不懂,朕只要見成效,三五年之后,若是徒勞無功,那朕的銀子就都打水漂了。”
張安世道:“臣一定盡心竭力!
朱棣頷首:“對啦……鄭和的寶船隊即將返航,他們的船隊已至占城,派人飛馬傳來消息……不過……”
朱棣深深看張安世一眼,接著道:“與鄭和同去的鄧健,卻是口稱得了你的授意,繼續向西航行……”
張安世道:“說起來,臣好像是交代過鄧健這樣做,不過其實當時也只是隨口說說!
他說得漫不經心,其實這就是張安世的生存原則,任何事,都不能說死了,要進可攻,退可守。
若是陛下因此暴怒,他可以立即說,我開玩笑的,鄧健那個傻叉竟信了,關我啥事?
可若是陛下大悅,他便可以表示,當時鄧健還不肯,是我逼著他去的。
不過朱棣的臉上不見喜怒,只平靜地頷首:“這鄧健倒有幾分膽量,只是此去,怕是危險重重,就當他是為下一次下西洋探明海路好了。張安世,你教他繼續西行,可有什么用心?”
張安世見朱棣沒有生氣的樣子,心頭舒了口氣之余,立即來了精神道:“尋寶!
“尋寶?”朱棣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么個答案,失笑道:“你這小子,我大明天朝富有四海,他那幾艘船,能尋什么寶來?哪怕這船上裝著的都是金子……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張安世咧嘴樂了:“有一些寶貝,可比金子值錢,不過現在八字沒一撇,臣是個穩重的人,就恕臣賣一個關子了。”
朱棣瞪了張安世一眼,卻也沒繼續往這個上頭多說什么,而是道:“寺廟的事趕緊布置,還有你那內千戶所……也要抓緊一些……朕聽北鎮撫司說,他們那邊,已查到一些眉目了!
“眉目?”張安世詫異道:“什么眉目?”
朱棣道:“你是指揮使僉事,管著內千戶所,這些事,還需朕來告訴你?”
張安世:“……”
張安世深吸一口氣道:“臣這邊,也馬上就有線索,請陛下放心,幾日之內,臣便要將在京城的亂黨,連根拔起,一個不留!
……
匆匆從宮中出來,張安世回到棲霞,才知道自己幾個兄弟還在雞鳴寺里瞧熱鬧,沒有下山。
隨即便召了陳禮和朱金來。
張安世先看向朱金:“大漠那邊,有消息了沒有?”
朱金道:“這兩日就有消息……前些日子,那人的書信之中,已有了眉目!
張安世隨即看向陳禮:“人呢……都盯著嗎?”
陳禮道:“已經開始盯著了,眼下重要的是……順藤摸瓜,現在不宜打草驚蛇。”
張安世點頭:“所以再等一等,忍耐一下,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讓對方察覺。”
“是。”
張安世又道:“北鎮撫司那邊,可有聽說什么消息?”
陳禮道:“說是紀綱親往大同,抓了不少亂黨來,如今正在訊問!
張安世不屑地道:“這紀綱……真是立功心切啊!”
陳禮忙道:“就是,他也配和侯爺您相比?在卑下眼里,紀綱連給侯爺擦鞋都不配!
張安世壓壓手:“也不能這樣做,他畢竟是指揮使,論起來,我只是他的佐官,區區一個指揮使僉事而已!
陳禮急了:“那又如何,卑下和內千戶所上下的弟兄眼里就只有侯爺,至于紀綱,他算老幾?”
張安世只笑了笑:“好了,少來啰嗦,你找一些內千戶所的人來,我這兒鍛了一些好鋼鐵,打制成了甲胄和武器,讓他們來試一試。”
“啊……”陳禮一愣,訝異地道:“錦衣衛沒必要穿戴甲胄,不如先緊著模范營那邊。”
“我主要是想試一試,是這矛厲害,還是盾厲害,聽我的就是,你少啰嗦。”
陳禮:“……”
……
“陛下,紀綱求見!
亦失哈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向朱棣稟報。
朱棣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亦失哈一時沒猜透朱棣的心思,便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半晌,朱棣才抬頭看他一眼:“叫進來吧。”
片刻之后,紀綱入殿,他誠惶誠恐地拜倒在地:“卑下……”
朱棣打斷他:“又是什么事?”
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紀綱就更加惶恐了。
朱棣凝視著他道:“朕聽聞,你與指揮使同知鄧武不睦,屢屢爭吵,這衛中也被你們攪得烏煙瘴氣,哼,你堂堂指揮使,難道連衛里都無法掌控了嗎?”
紀綱瑟瑟發抖地道:“卑下萬死之罪!
朱棣淡淡道:“有什么事,說罷!
紀綱道:“臣在大同,抓了數十個亂黨,嚴刑拷……”
他本想說嚴刑拷打,可又想到,當初因為這個,差一點沒把自己折進去,便連忙忽略過去:“他們交代,牽涉進逆案的,不只是徐聞,還有……邊鎮的軍將以及商賈,臣……覺得茲事體大,特來稟報!
朱棣臉色稍稍緩和:“是嗎?牽涉了誰?”
“這……”紀綱道:“臣還在查探,想來很快就有眉目!
“那么他們又勾結了誰?是瓦剌,還是韃靼?”
紀綱:“……”
朱棣哼聲道:“你只抓了幾個蟊賊,便到朕面前來邀功?”
“臣萬死。”紀綱叩首,隨即,他抬頭起來:“臣以為……可能還牽涉到了……寧王……”
朱棣聽罷,瞳孔猛地收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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