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湖中那漆發紫衣的倒影也嫣然一笑,輝映著湖光山色,說不盡的動人。
正當時,身后忽然傳來一陣響動,曾九立刻回眸一望。
湖邊翠林中,鉆出一個挑著水擔的少年。他乍然間見到生人,不由微微怔住在原地。四目相視下,只見他衣衫簡樸,身形消瘦,膚色銅黑,但面孔卻頗為清秀。曾九瞧了他兩眼,又是一笑。
那少年本自凝視她,應時便是一呆。
曾九沒有動,只坐在湖邊,朝他懶洋洋道:“總算見到人啦,你從哪里來?”
少年遲疑的站在林邊。曾九見他不動,便向他輕輕招了招手,仿佛喚他過去。
他便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走的愈近,他愈感到眼前這紫衣少女艷光灼人,幾乎令人不敢逼視,他低著頭沒有再看,只是走到了她身邊。
曾九見他冷冰冰的不說話,便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沉默了片刻,緩緩將肩上的水擔放了下來,道:“楊恨。”
他的聲音嘶啞低沉,仿佛受過損傷般,雖不難聽,但卻不像是個少年的聲音。
曾九聽了不由有些詫異。但那少年卻漸漸沒那么拘束了,他雖不看曾九,但舉止已自然許多,又反問了她一句話:“這里離附近的村莊很遠,你一個人怎么走到了這里?”
曾九聞言微微一笑,隨口道:“我也不知道,我迷路啦。你是這附近的村民么?可不可以帶我過去?”
那少年卻又冷冰冰的道:“我不住在村里。我住在山上。”他不知為何忽而提起了水擔,仿佛不想再與曾九說話了般,“我來打水,打完就走。你最好趕快自己去找路。”
曾九仍坐在湖邊,看著他也不挽褲腳,便徑自淌到湖邊淺水處打水?戳艘粫䞍,她見這少年竟真對她視若無睹,玩心一起,便輕柔問:“你是不是討厭我?”
楊恨將水桶平放進湖里,又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曾九又問:“那你為什么不問問我叫什么名字?”
楊恨頭也不抬的道:“因為不管你叫什么,都與我沒有干系。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曾九樂此不疲道:“為什么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
楊恨又沉默起來。他似乎有些不知如何響應,仿佛過去十幾年,也未曾有人對他這般好奇,向他無止無休的問些問題。直到他打好了水,曾九才聽他冷漠地開口道:“山上的人,和要下山的人,當然不會再見面。”
曾九微微訝然道:“山上的人難道就不可以下山去?”
楊恨道:“有人可以,但那不是我!”
曾九好奇道:“你又為什么不可以?難道有人綁住你的腳?”
楊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曾九覺著好新鮮,她早瞧出來這少年身上沒甚么功夫,可脾氣倒真正不小,縱算是歐陽鋒也不曾對她這般不近人情過,便忍不住笑起來,嫣然道:“好罷,就算如此,我們也未必不會再見。畢竟我可沒說一定要下山去。就算我走了,我也可以再回來,就在這小湖邊,再來見你。”
楊恨終于從湖里站起身,背脊筆挺地轉頭來看她。
曾九望著他,忽然發現,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孤僻內向的少年竟生著兩道銳氣逼人的劍眉,他眼睛黑黢黢的,定定的看人時,令人感到深藏著刀光斧影般的兇戾。
他注視著曾九,問:“你究竟想怎么樣?”
曾九也注視著他,娓娓說:“我要你問問我叫什么名字!
楊恨道:“好,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曾九道:“我姓曾,叫曾九!彼笭栆恍Γ熘冈诤ㄖ休p輕寫道,“是九九重陽的九,不是長久的久,更不是美酒的酒……你不要弄錯啦!
楊恨什么都沒說,只站在淺水中央默默盯著她。
曾九問:“你的水打好了,你要走了么?”
楊恨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又問:“你每天都來打水么?”
楊恨再一次緩緩點了點頭。
曾九攬回因風落水的紫紗飄帶,復又一眨不眨地微笑瞧著他。
燦爛波光中,楊恨便見岸旁那紫衣少女抱膝嫣然一笑。她目光中帶著狡黠而任性的笑意,對他柔聲道:“那么,明天我還在湖邊等你。好么?”
從那日以后,曾九便真如約在小湖邊與楊恨相見。
楊恨住在西嶺山脈的深處,是鑄劍山莊里一個燒茶煮酒的仆童。
他很平凡,但鑄劍山莊卻不平凡,因為莊主邵空予正是天下第一鑄劍大師。
曾九自然不認識邵空予,但天下第一這四個字,已經足以證明一切。所以她得知此事之后,便在這偏僻山中留了下來。
青龍玄武顯象之后,她功力大增,在上一世已經無敵于江湖,故而得知此世目標是暗器天下第一后,她反倒不怎樣著急。暗器與毒道不同,本就是一門武功,而天下武功總也脫不開這么個道理,那就是內功若高超不凡,不管使什么兵刃都會得心應手很多。
正如她本不用暗器,但早先略得黃藥師彈指神通一二要詣,應對梅超風時,隨手發出一枚銅錢便有不俗威力,實是她自身本就達到了眼至心至,心至手至的武功境界,就算不精于暗器一道,出手也絕非常人能及了。
既然如此,眼下最緊要的反倒不是提升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