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間,曾九靜靜聽著腦海中叮呤一聲金鈴細響,心中疑惑片刻,又是高興又是失望地四顧一圈,恍然想道:“五岳劍派便只是如此么?不……不是,是我早便沒有敵手了。若金鈴指向的終究是破碎虛空,那么這條大道上的我早不是當初步履維艱的我了……我愈走愈快,誰也不能再阻礙我片刻分毫!”
她旁若無人地微笑了一下,目光這才落入場中,緩緩問:“當今天下,我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劍客。諸位誰人贊同,誰人反對?”
費彬臉色陰晴不定,當先冷冷道:“在下技不如人,可你如此妄自尊大,未免笑死了人!
曾九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著他,問:“原來你不承認么?”又瞧向不發一詞的眾人,“你們也都不承認么?”
她忽想起了孔雀翎。
孔雀翎的不敗神話她從沒真正打敗過,但世人只要相信她打敗了它,她便欺世盜名,當真成了天下第一——
世人的看法似乎是很重要的?墒谴藭r此刻,金鈴響動如此分明,在場諸位不肯認同她做天下第一的看法當真重要嗎?
曾九忽道:“我聽人說,東方不敗當今武功天下第一。自此一路往黑木崖去,你等誰人不服我的,自可呼朋喚友結伴來挑戰我!
天門道人本正失魂落魄地盯著梁上長劍,聽了這話驀然驚醒,廳中卻已有人搶先問道:“你要……你要去黑木崖作甚么?”
曾九并不理會發問,娓娓續道:“待我打服了東方不敗,會再最后去一趟武當山,諸位可代為傳話,放眼江湖,誰人屆時還不服我,也可來武當山一見!
說罷,她沖呆立一旁的劉正風微微一笑。
“好了,洗你的手罷!
第61章
曾九走出劉府時,郝斐水等人不知怎么不見了。
等了一息,她不由樂了。
申不俊覷她神色,生怕被牽連發作,奓著膽子殷勤道:“姥姥稍待,小人去后頭車馬處尋尋,郝大哥幾個當是抬轎子去啦!
“不必了!彼,“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他們自會來找我的。”
申不俊噤若寒蟬,幸災樂禍都顧不得,心里滿是懼怕的預兆,卻又不敢表露分毫。亦步亦趨跟著曾九進了一間唱曲的茶樓,老板一壺香茶剛沏好上桌,窗外卻忽一陣馬嘶人叫。不多時,鼓樂弦曲又起,大門口處兩個麻衣漢子并肩而入,正是郝斐水與汪青葛。
郝斐水臉色慘白,眼瞳游移不定,悄沒聲地湊到近前,臉上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明王久等了,弟兄們不熟悉道路,確實耽誤了片刻!
這一回,汪青葛仿佛也再不覺得難堪不忿了,反倒生怕曾九將他給忘了,接口道:“正是……正是,明王萬勿見怪!
曾九沒有理會汪青葛,只溫和可親地看著郝斐水:“你不老實。你招來的朋友,也不如我的奴婢好用。我向來是怕麻煩又愛偷懶的,解決這等不緊要的小事,我只圖一個方便,會不會得罪了你?”
郝斐水道:“不……不,小人不敢,明王折煞了小人!彼f罷,猶覺不安,又微微抬起頭來,試圖向曾九展露笑容,但卻見她的臉孔上不知何時已全無表情。
他還未如何,不知怎么卻忽嚇破了汪青葛的膽子,他牙齒格格打顫,引得曾九側目輕輕一睨。汪青葛險些像給蛇蝎蟄了一般原地跳起來,卻一動沒動,只兩腿猛地一抖,嘴里絮絮道:“小人也不敢,小人也不敢……”
曾九道:“我和自家的奴婢,通常沒這么多話要講的。念在你們先頭胡涂,還不曉得這回事兒,今日便不計較,還有用得著你們的時候!
郝斐水道:“是……是……”
曾九又問:“抬轎子的人還夠不夠?”
郝斐水道:“夠的,夠的……有幾個怕是不成了,但夠的,夠的!
說罷,他又討好而驚恐地向她笑了笑,臉上已全無曾經茶棚中尚殘存的幾分豪杰氣概,仿佛有甚么比死更可怕千萬倍的東西,在區區一盞茶的功夫里忽就打斷了他的脊梁。
曾九瞧著他,不再發話,只起身朝外走去。出了門,但見一群麻衣大漢均是如此表情,竟沒一個例外的,可想見當今的魔教幾乎盡是烏合之眾了。
她上了轎,淡淡開口:“去黑木崖。”
此去河北定州三千里,足需走上兩個月的路程。
曾九車馬到處,必往當地日月神教分壇去收幾個可靠奴婢,如是間或打發三五結群來瞧熱鬧或與她比劍的江湖閑散,又使各分壇撒開人手,將她勝過東方不敗后將往武當山召開大會的消息往天南海北、各門各派散播出去。待夏去秋來,猩猩灘上山石凄紅、黃葉如云,日子已到了十月。
曾九車馬前最近處,不再是申不俊的位子,更不見郝斐水之流,而是另有日月神教一位受攝朱雀堂的青衣長老在前殷勤湊趣,這老頭姓黃,正是在河北分壇與當地旗主一同被曾九逮住的,吃過苦頭后乖覺得很,比申不俊更好用許多,目下最得曾九歡心。
及至此處,車馬不便,曾九便下轎步行。黃長老當先一步,引路率眾登崖涉水,往來崗哨莫不恭敬。待過了一道“日月光明”石門,又過一道“澤被蒼生”牌樓,便有紫衣侍者接引眾人往大殿中去。不知幾重簾幕,幾拱深廊,眾人迎面走進一座縱闊大殿,昏暗燭光中,黃長老忽低聲說:“稟姥姥,上頭坐的便是東方教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