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可以了嗎?”
【當然!】系統很激動,這個世界在這件事上,它無疑是最支持尤悠的人。
尤悠翻身起來,趁著系統用靈力撐開一點結界的縫隙時,她撕開了一直放在乾坤袋最底下的神行符,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扶明可能也已經忘記了這件事,那是他在她十歲生日時送給她的得意之作。
尤悠走得急,甚至都忘記了告訴長榆一聲,這次回山,她讓他在山門下等著,本來是想著交托了人和藥之后,告訴師伯自己有了情投意合的道侶再讓他上來,結果沒想到她以為萬無一失的事情出了紕漏,扶明不同意她離開宗門,甚至還囚禁了她。
離開太玄宗之后,她看著不知道神行到哪里的陌生地點,又坐著飛舟一路趕往魔界,完全沒想起來身后還有一個人正等著她。
更深露重,冬月如霜,長榆等來的不是滿心歡喜撲向他的女孩,而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扶明。
“師弟——”
封印得本就不是十分牢固的記憶雪崩般涌現。
長榆看著腦海里出現的記憶,兩種感情不斷地交替,融合,他低著頭,長久地沉默著。
長榆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沒有心的,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修辭,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實,這個世界上最早誕生的一條龍,和靈氣消退后出現的所有生物都不一樣,他沒有心臟,也沒有那些渺小生物所擁有的所謂的“感情”。
在他吸食掉這個天地一半的靈氣后,萬物開始出現,生長,繁殖,他也開始產生了一些好奇,化身成人游走在這個世界,不斷地觀察著,模范著。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值得他停駐,也沒有什么東西或者什么人能夠和他產生因果。
直到天地的靈氣開始枯竭,天道走投無路地盯上了他,隔了億萬光年和無數時空外的某個世界里,某個女孩的命運悄然纏繞上他的因果線。
那年他撿到這個孩子,其實更多的是好奇,不是對她的好奇,而是好奇命運本身。
因果線顯示他注定會愛上她,愛?這個字眼長榆并不是第一次聽到。
他幾乎走過整個世界的每一寸土地,人,妖,魔三界,似乎無論哪個地方都存在著所謂的愛。
父母之愛,夫妻之情,朋友之誼。
可饑荒之時,有易子而食,大難臨頭之際,有勞燕分飛,可以兩肋插刀,共苦卻不能同甘。
他對此嗤之以鼻。
一開始只是像養個寵物,但她委實算不上個好寵物。
嬌氣,任性,有時候又過于懵懂,明明有了一世的記憶,但是又常常讓他覺得實在是有些過于天真。
他寵著她,慣著她,這些年其實他也聽了很多關于他如何把人養廢了的話,但他從未放在心上,即使真養廢了,他也能好好護著她。
但他也分不清這種心情是什么。
人看著自己的寵物也是這種感情嗎?
她笑的時候會覺得很可愛,她哭鬧的樣子也很可愛,她發脾氣時的眼睛亮亮的也很可愛,她怎么樣他都覺得很可愛。
但這種似乎和因果線里寫的“愛”不是一樣的東西。
雖然不懂人類或者妖魔所說的愛,但是他有去了解過,愛是根深蒂固的占有,是難以遏制的欲望,是無法割舍的心動。
但這些他都沒有。
很多時候他看著她,有點像以前在凡間遇到的農民在看自己親手種植的麥穗。
很珍視,但那無關情愛。
但是具體是什么感情,他也分不清。
直至她說要下山,他換了個身份待在她身邊。
那是很奇怪的體驗和感覺。
她以前總是在他面前裝得乖巧懂事,即使犯下再大的錯也是一副無辜的臉看著他說知道錯了以后不會再犯,但是下次依舊明知故犯,即使他知道乖巧可愛只是她裝出來哄騙他的模樣,但是他從來沒有深究她的內里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他已經很“喜愛”她了,不管這到底是看待寵物還是看待晚輩的角度,已經足夠了不是?
但是在這個“師弟”殼子的面前,她前所未有的鮮活起來,犯了錯她不會再裝可憐裝乖巧說“師父我不是故意的” “師父我知道錯了下次一定會改”,她坦坦蕩蕩甚至是理直氣壯地說“對啊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樣”。
她不喜歡的事會一口拒絕,會皺著眉瞪人,生氣的時候會甩鞭子抽人。
難過的時候不會像以前一樣——哦,她以前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露過她的難過,好似她從出生到長大就沒有過煩惱一樣,總是眼神明亮,懂事又乖巧。
她會哭,會各種各樣的哭。
有時候她哭起來眼淚會大顆大顆地掉下來,眼睛紅紅的,但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也會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你要是說她,她還會埋頭到你懷里,然后過一會抬起頭瞪著你說現在臟兮兮的人就是你了。
從前在這個“師父”殼子的面前,她總是竭力地裝作文靜乖巧的模樣,但是裝也裝得不是很好,每每前腳剛踏出他的視線,后腳就活蹦亂跳起來,但他只以為是小孩心性,從來沒有細究過。
可后來他才知道,原來她真正笑起來是這樣的,眼睛會彎得很漂亮,有時候也會瞇著眼睛笑,生氣的時候也會鼓著嘴,但眼睛里總是一片澄澈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