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距離太遠了,太玄宗的弟子還沒趕過來,來到的都是妖界里離得比較近的妖族,此時他們看著這一地犧牲的同胞都悲慟到無以復加。
尤悠無法,只能勉強打起精神,去和他們溝通,學著當初朝顏所說過的逐一安排人下去打掃戰場看看還有沒有生還者。
斑駁的血液和濃稠的綠液混雜著,或零碎或慘烈的尸體隨處可見,尤悠顫抖又熟練地撿起掉落的殘肢,試圖通過那些被血污完全遮掩住的衣服紋樣將完整的尸體拼接起來。
她把找好的尸塊放在一旁的空地,又跌跌撞撞地跑回去繼續查看。
破碎的骨頭,零散的肢體,只剩下半顆的頭顱,裂開兩半的沾血的尾巴。
……還有一個只剩下半邊身子的嬰兒。
他的眼睛睜得很圓,瞳孔放大眼神渙散,柔軟的狐耳微垂著,但是從他的頭部往下,整個身體一分為二。
尤悠甚至能看到他軀體上白色的脂肪層下暗紅色的血肉和器官。
巨大的痛苦突然就襲擊了她,她彎腰低頭用力地揪住胸口的衣服,難受地喘著粗氣,喉嚨哽咽著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但是哭是最沒用的,她強忍著悲傷擦了擦眼淚,顫抖著手把那個孩子抱了起來,又在旁邊找到他碎得更多的另外半邊身體,踉踉蹌蹌地拼好。
她低頭看著這具小小的尸體,眼淚終究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恍惚間有人走到了她的身邊,帶著熟悉的,凜冽的氣息,像是終年不化的冰雪。
她低著頭,茫然地問他: “……什么時候才可以結束……還會結束嗎?”
“會的!彼┥肀ё∷,溫暖從他身上不斷蔓延過來,一如他此時此刻的聲音,堅定又平靜, “很快就都結束了!
第79章
079
尤悠不知道他說的很快就結束是什么意思,也忙得沒有時間去思考。
邪魔此次入侵范圍之廣,速度之快,數量之多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妖界全線告破,魔界和人界也不遑多讓。
一名妙音谷的弟子,揮劍切斷了一只猙獰丑陋的邪魔。
揮灑而下的綠色血雨里她腰間的嗩吶卻依舊一塵不染。
赫然就是妙音谷的小師姐朝顏。
她這輩子揮劍的次數怕都是用在了此處,不是她不想用嗩吶殺敵,但是這次的入侵的邪魔對音攻免疫,她只能抽出那個人留給她的琴中劍,不斷地揮刺。
說來也奇怪,她從來沒有用過劍。
她只是看過,看過那個人無數次隱忍又自傲地出劍。
“師姐,音律不通又如何,我遲早會是這世上最好的琴修!”
但是當她拿起這把劍的時候,就像是拿起了自己的一根骨頭,揮,刺,劈,砍,不管如何都如臂使指,從前只是看過一遍的劍法也悉數盡展。
琴劍揮舞,血液迸濺,她拿著劍不斷上前殺敵,分不清是同伴還是敵人的血液不斷濺到她的身上,臉上,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但是邪魔獨特的腐臭味近在咫尺,
她劍隨心動,朝著那個方向不斷揮出。
她不知道到底殺了多少個邪魔,劍光凜冽所到之處都是濃稠的血液和尖叫著灰飛煙滅的邪魔,但是她畢竟只是個修士,即使到了元嬰期,但終究也是血肉之軀。
是人,就會累,會受傷,會流血。
一開始是后背,一只骷髏狀的邪魔狠狠給了她一爪子,縱使她反應得再快,反手就一劍送它湮滅,背上還是留下了巨大的傷口。
然后是左手,右腿。
最后是頭,從天而降的飛鳥狠狠抓過她的腦袋,她下意識地就低了低頭,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抓傷了額頭,鮮血不斷地從那個地方流出,本就被血污模糊了的視線越發混沌起來。
但是她沒有停下,依舊機械又麻木地抬手,揮劍,落下。
恍惚間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手松片刻,潮水般的疲憊和痛苦涌了上來,那把琴中劍無力地跌落在地,她也重重地倒下。
“師姐……”
“師姐!!!”
何燕一把推開突然撲到面前的阮安,以手為筆,以血為墨,就在半空畫了個符把逼近的邪魔清了個干凈,然后才有空看剛才上趕著找死的阮安。
“阮安你瘋了嗎?!!!我用得著你撲上來擋嗎?你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東西!”何燕看著阮安,滿是血污的臉上全是怒意。
阮安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個笑容, “你沒事就好……”
何燕看著他這個頹廢的樣子只覺得刺眼,左手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右手還不忘不停地寫著符清理著不斷沖上前的邪魔, “阮安,你給我聽著,這是戰場,我不需要你自以為保護的犧牲!”
阮安的笑容慢慢斂下,露出一個苦澀的表情, “可我這個琴修還能做什么?”
這次邪魔入侵除了普通人犧牲得最多的就是音修,因為不知為何邪魔那邊突然就對音攻免疫了,除了修煉琴中道的琴修尚且還有一戰之力,其他音修基本毫無用武之地了。
太玄宗各峰都安排有基礎課程,但是即使殺傷力最強符道和劍道,他們學的都是最淺顯的課程,在這種時候和雞肋無異。
何燕看著他,神色依舊那么冰冷,仿佛所有怯懦在她的世界里都是不應該存在的,但她的語氣哽咽了一瞬: “可我想你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