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那個人,不是邵禹!是邵舒?
“糊涂了?”邵舒輕輕朝她的額頭點了一下,溫柔又寵溺。見她眼眸含水閃閃,還以為她是難過,牽過她的手將她護在身后。
不,不是難過,俞晗芝好高興,高興得想哭。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晚點再細細問他。
“父上,這方手帕是娘親臨死前繡給兒子的,此事當年服侍的嬤嬤丫鬟都知曉!鄙凼嬗忠恢感【盏溃骸斑@丫鬟明顯是受了歹人擺布,意欲陷害夫人,還請父上明察。”
坤王心里百感交集,想起當年他如愿娶得呂氏的場景,竭盡全力想給她最多的寵愛,可她并不開心,也很少愿意見他,甚至從來沒有給他繡過任何東西。
“大膽丫鬟,還不從實招來!”坤王將所有的怒意發泄在小菊身上,朝她狠狠地踢了一腳。小菊倒在地上,爬到坤王的腳邊,苦苦哀求著,言說自己并沒有說謊,希望王爺明察秋毫。
白瑤兒見事態發展不對,連忙問小菊:“小菊,二少夫人與你何愁何怨,你要這么做?你這么誣陷二少夫人,可知后果?”
小菊抬頭看了她一眼,眸光轉動了幾許,爬到表姑娘的跟前,跪著求道:“我真的沒有誣陷二少夫人,那手帕確實是二少夫人的。我與二少夫人并沒有私交,我為何要這么做呢。”
一旁的戴茵茵看得真切,心里有所猜測,但她不喜歡俞晗芝和世子糾纏不休,所以道:“想必一個丫鬟沒有這么做的理由。二妹妹,會不會是你不知何時用過這帕子,不記得了,又正好被這丫鬟看到呢?”
“世子妃和表姑娘看來是相信小菊的話多一點?”俞晗芝含笑看著她們。
白瑤兒:“我們并不是更相信誰的人,而是根據事實來說話,你確實有可疑,小菊也并非清白,只是有疑惑,就該問清楚!
邵碧姚忽然開了口:“表姑娘你倒是公正清白得很呢!”
俞晗芝和她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邵碧姚又道:“表姑娘心里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情是我同人私奔被抓,二少夫人知情不報,故意讓王府蒙羞,騙取錢財?墒侨绱?”
白瑤兒微微蹙眉:“我并沒有這么說!毙睦飬s納罕:為什么大姑娘表現得這么冷靜?若是往常,她肯定會死咬著俞晗芝不放了。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鄙郾桃πα诵Γ^身后的書生,摸了摸她的手。坤王看見氣得不行,恨不得當場把那個書生一棒子打死?芍笕饲浦菚哪,倒有些眼熟,待至近處一看,眼珠子瞪得老大。
“柔柔,怎么是你!”
那青衫書生喚了一聲爹,調皮地眨眨眼,摘下儒冠,一頭青絲飄落下來,竟然是莫桑柔。莫大人嚇得連忙跪地求饒。
坤王知道這定是邵碧姚的主意,沉聲問道:“你到底在胡鬧什么!”
“爹爹,有人想加害女兒,是二少夫人找到了我,我答應同她演這出戲,也是為了讓加害者無處可遁行!”邵碧姚說著,輕輕一眼,眼風掃過白瑤兒。
“至于這婢女,并非我和二少夫人暗中安排的人,卻出現在這一場戲中,說明她就是通風報信之人!審問此人,必能知曉一切!”
莫大人立刻讓親兵上前,將小菊控制住。小菊見此情形,已然是無力回天,使勁叩首求饒,“王爺,奴婢是受人逼迫的,求王爺恕罪,奴婢是受人逼迫的……”
眼看著場面無法收拾,戴茵茵注意到白瑤兒隱約慌張的神情,朝坤王道:“父上,這里地處偏僻,大姑娘又受了幾日罪,到底不是長久說話的地方,不如先回了王府再行審問!
坤王點頭應了。
一行人準備離開,俞晗芝走到白瑤兒的身邊,看著她道:“你,該擔心擔心的。”
……
第0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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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眾人正浩浩蕩蕩回去。
俞晗芝的步伐越來越慢,始終盯著邵舒的后背,目光中露出一種千言萬語急于奔告的神情。她覺得自己像是處于冰山和火海的交界處,為著心中的疑惑而反復煎熬,恍惚覺得大地顫抖崩裂。
經年累月的誤以為,只在一瞬間瓦解,告訴她,錯了,一切都錯了。
她的神思殆盡于混沌,有些分不清真實和幻影,只見邵舒轉身,于人群中看了她一眼,然后側身停在一旁。夜風灌進樹林,吹起他天青色的衣袂,如夜之青竹,飄搖卻堅韌。
見他朝著自己慢慢走來,俞晗芝的腳步一頓,只怪這夜風泠泠,將她眼眶的熱淚吹落。
下一刻,眼前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她覺得自己有些脆弱,竟然還不爭氣地落淚了。
“怎么了?”邵舒長長的身影垂落在她面前,抬袖替她擦了擦眼淚,手指輕劃過她的下顎,輕聲道:“夫人是委屈得哭了?”
俞晗芝止住抽泣,抬手朝他胸口錘了一下。邵舒忙抓住她的手腕,四下看了看,見人都走在前頭,忽而一個轉身,將俞晗芝往林中黑暗處帶。
有風吹過林葉的作響聲,替他們掩蓋了動靜。
邵舒牽著她的手往林中跑了一會,月亮悄悄地掛在空中,竹葉密密麻麻,只余銀白的月光照落。俞晗芝垂著頭,發髻上的玉釵閃著光,她背靠在竹樹上。
“怎么哭成小花貓了!
俞晗芝抬眸瞪著他,“才不是!币浑p美眸水潤靈動,眼尾上揚著一抹俏色,清冷感中染了一絲可愛。
小娘子紅潤的唇微微動了下,邵舒不懂是不是月色有一種魔力,俘獲了他的心。他輕輕低下頭,俯身去尋那一抹紅。
唇上一軟,溫熱顫動,俞晗芝怔在原地,后腦頂在樹干上,直覺心間澎湃,有一股氣息流往她的四肢百骸,她緩緩閉上雙眸。整顆心都在顫動。
月色迷離,樹影斑駁,吻輕輕碎碎,人面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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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帕,是你給我的?”俞晗芝晃著他的手:“可我之前提起過這事,你怎么不告訴我呢?”害得她剛才差點當面要還給邵禹。
“是或不是,這重要嗎?”邵舒任由她晃動手臂,笑得柔情。
俞晗芝不住地點頭:“重要,很重要!毖哉Z和神情做不得假,是認真的。
邵舒一愣,輕輕說著:“我當時問你,你說那個人只是過客,不重要!
俞晗芝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又笑嘻嘻地勾著他的胳膊:“所以你當時生氣了?”可她當時是搞錯人了呀!
邵舒看了她一眼,只溫柔地笑著,摸了下她的腦袋。
“你同我說說,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庇彡现ヒ还锹祮柫怂芏鄦栴},這帕子是怎么沒有繡完?他以前見過她,為什么她一點印象也沒有。有些激動,故而語無倫次。
邵舒撿了重點講道:“我娘親繡給的時候,已經是纏綿病榻,沒有繡完就過世了!蹦莻時候,也正好是俞晗芝喪父的前一個月。
“后來,我去參加你爹的喪禮,看到你哭得像只小花貓,感同身受,起了惻隱之心!
當時的俞晗芝不過十一二歲左右,一個人躲在假山后面哭,低頭抱膝,哭聲驚動了邵舒。他走過去,想要安慰卻不知話該從何說起,只坐在假山的另一側,陪著她,感受風聲,感受人世間的冷暖。
哭完了,俞晗芝抽抽搭搭地走出來,那時候邵舒已經躲開,只在月洞門后望著她的身影。
“你當時是不是說了一句,節哀順變?”俞晗芝的眸光微微發亮,小手緊緊拽著他的手臂。
邵舒點頭:“你聽見了?”
俞晗芝愣愣地點頭,她當時還以為是及幻聽了,原來從那么早開始,他就默默陪伴著自己了。
后來再見便是俞晗芝娘親的喪禮,即他送出手帕的那一次,可惜被一個花圈給阻擋了。若非如此,俞晗芝上一輩子或許就不會對邵禹那般死心塌地,就不用遭受那些苦了吧。
她很懊惱,竟然對這些毫無印象。
“那是因為,你當時眼里只有大哥!鄙凼嬲{笑地說著,又揉了揉她的發。
俞晗芝望著邵舒,他這樣說確實沒錯,以前她的眼里只有邵禹,因為他熱情善言,直把他對她的奉承當成是好。她還太年輕懵懂,沒有練達的耳目,才會看錯人,愛錯人。
“以前是以前,如今,不同了!庇彡现ド斐鲭p手摟住他的腰肢,將腦袋靠入他的懷中。
邵舒的手覆上她的背,桃花眼中卻忽然劃過一絲疑惑和溫涼。
俞晗芝又道:“既然你一共見過我三次,你為何新婚當夜,你只說了一次。昂?”她微微揚了頭,頗有興師問罪的架勢。
邵舒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當時不知是哪只纏人的小花貓,我哪顧得上你問了什么。”當夜的記憶猛然灌入俞晗芝的腦海,是她舉動有些夸張了些,倒確實不好怪他。
兩人靜靜地走在下山路上,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我可以問你,你為何答應娶我嗎?”俞晗芝問道。
邵舒想了片刻,回答:“我哥同我說了很多,說我們兩家是世交,你嫁過來也是為了保全你,其實,那些話我根本不在意!彼谝獾模怯彡现ミ@個人。
誠然,邵禹以利誘之,但邵舒為什么答應娶她,卻并非因為大哥的那番話。
他,愿意娶她。
是因為,就是她。
此刻,俞晗芝恍惚有些明白上輩子臨死前,為何聽見戴茵茵說的那句“邵舒是愿挨的黃蓋”,一個愿打一愿挨,兩全其美。
邵舒又道:“我并不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也知道你委屈,所以無論你如何打算,我都會成全你!
“我已經很滿足了!庇彡现ナ兆⊙劭糁械臏I,深呼一口氣。能重生回來,再次見到邵舒,從頭而來,已經是最好的了。
很多事情都不是巧合。南院小廚房做的菜都是她喜歡的菜式,備好的衣料和頭釵也是她中意的樣式,這一切,都是邵舒的細心安排。
從很早很早開始,他就主動靠近她,默默陪伴著她,隱忍謙卑,哪怕她眼里的人從來不是他。
“我看出,你在感動?”邵舒捏了捏她的手心,輕笑著:“不要感動,感動不是我要的。”
俞晗芝朝他胸膛敲了一下,不僅僅是感動,還有漸生的情愫,因為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在日常生活中的分享,隱晦而委婉地稱贊,偶爾調味的爭吵。
這一切,都是愛的開始。
—
小菊被帶回知府縣衙大牢關押。當天夜里時候已晚,坤王準備第二天審問,晨時卻發現小菊撞墻自殺了。老太妃看到大姑娘平安回來,總算放心,其他就沒再多問。唯一的證人了結了生命,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怎么樣?愿賭服輸!庇彡现ヒ性诹_漢榻上的靠枕上,朝邵碧姚招了招手。
邵碧姚不情不愿地拿出一錠銀子,交到她手里。這個賭約,是說小菊能不能安全受審,結果很顯然,是俞晗芝贏了。
“這事是誰做的?”邵碧姚蹙眉,萬分想不明白,她起初心里是懷疑白瑤兒的,可這下又遲疑了。
“你還是少知道少猜測得好!庇彡现バα艘幌拢肫甬敵跎郾桃λ卸嘤憛,現下兩人竟能坐在一起聊天,感慨萬千。
邵碧姚睨著她:“你知道?你知道為什么不同我說?敢情被綁的人不是你啊。”
“真是冤枉,我好心幫你,你還反過來責怪我!庇彡现ビ謬烂C了起來,看著她道:“我也只是猜測,算不得準。禍從口出,你我還是小心為上。”
“我明白了,明哲保身嘛!鄙郾桃﹄m這般說這,到底也沒再逼問她。
其實俞晗芝心里昭如日星,這件事情是白瑤兒干的,昨夜沒有當場審問是戴茵茵幫她爭取了一晚的時間。她去求了老太妃,把這件事情說成是她想讓大姑娘吃個教訓,以后別動不動離家出走。此類說辭,老太妃本就對她偏心,一定會幫她解決小菊。
令她意外的人是戴茵茵,她沒想過她會幫白瑤兒。不過正好,她也因此想好了如何處置戴茵茵,不用費心思了。
至于那個書生……俞晗芝看了邵碧姚一眼,有意提醒道:“你那位書生,雖然王爺王妃還不知情,但府里定是有人知道的。你日后,暫且別同他見面!
“再者,他快要參加科考,若能一舉拿下殿試,有了這一層身份,你和他的事情便好辦多了。且等著!
邵碧姚問道:“怎么等?主母恨不得明天就把我嫁入將軍府。”
“這簡單!庇彡现ソo她出了一招,讓她裝病,且說是這次被綁架,經常做噩夢,再找個大夫上門瞧一瞧,修養一段時間,能拖住就行。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心眼子一籮筐啊!鄙郾桃πχ戳擞彡现籽,因為這件事情,她徹底對她這個二弟妹改觀,也是真心感謝。
否則屋外那一大盆的珊瑚玉石景,她怎么舍得送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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