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的少夫人,你怎么還坐著不動呢?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羅竹笑著看她一眼:“瞧你那咋呼的勁兒,少夫人還沒發話呢,你倒急眼了!
綠雀委屈地噘著嘴,俞晗芝瞧她這模樣怪可愛的,笑著起身,拉了她胳膊說:“走,我們去瞧瞧,否則我們的小綠雀可要急得掉眼淚咯!
“少夫人又取笑我!本G雀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主動挽著少夫人,加快腳步往前。
南院離西殿的園子不遠,一會兒功夫就到了,俞晗芝看到五姨娘和白瑤兒帶來幾名小廝,小廝手里拿著工具,正聽她們說著話。
待至近處,“動手吧!庇彡现ヂ犖逡棠镆宦暳钕,走了過去,綠雀像是護崽的小母雞擋在小廝面前,不讓他們動手。
“二少夫人這是何意?”五姨娘生得風韻有致,眼眸一瞟,有幾分風塵味。
俞晗芝淡淡一笑:“表姑娘甚少來我們這西殿,今日得空前來,我怎能不出來相迎呢!北砻婀Ψ蜃龅靡涣。
白瑤兒靦腆一笑,縮在五姨娘身后:“二少夫人客氣了!
“行了,冠冕堂皇的話少說吧!蔽逡棠锏秃咭宦暎骸澳阏讨鯛斈钅愀赣H的那點舊情,還真把自己當成西殿的主人了?用得著你來相迎嗎!
“五姨娘……”白瑤兒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副替人著想的模樣,“二少夫人到底是南院的主子,我們不能失禮!
“你呀,就是性格太軟,算了,”五姨娘轉頭看往荷花池,驚奇了一聲:“居然還真的開了這么一株荷花啊,開得甚好!
“瑤兒,我知道你最喜歡的就是荷花。你摘了回去好生養著,日日瞧著,或許對你的心疾有幫助!
俞晗芝看著兩人一唱一和,不知該說是白瑤兒太裝還是五姨娘太蠢了。說到底,五姨娘愿意親近白瑤兒,只不過因為老太妃的原因。至于五姨娘為什么這么討厭自己呢,恐怕是因為她商家女的身份,再加上白瑤兒的挑唆。
商家女的身份?討厭一個人總尋些冠冕堂皇卻聽起來蹩腳的理由,愚蠢又可笑。
“慢著!庇彡现サ男σ馕,“荷花不能摘!
“真是可笑!”五姨娘仰著下顎,“這里是西殿,不是你的南院,再者說了王府里的一花一草都是王爺王妃的,你不讓摘,就不能摘了?”
許媽不知何時也過來了,沉穩開口道:“這位五姨娘口氣可真大,嬤嬤聽著,還以為你是這王府的主人呢!
“你一個奴婢……主子說話,插什么嘴?”五姨娘被她戳到痛腳了,莫名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氣焰明顯消了下去。
那是好幾年前,坤王妃懷著身孕,適逢王爺出征邊境。她準備趁著坤王妃產子,買通了穩婆,想讓坤王妃一尸兩命,但被坤王妃識破。若不是自己當時還有利用價值,恐怕早就死一百回了。
如今,坤王妃還讓她好好活著,也是因為當年那件事情!她手握重要把柄,即便她如今不受寵,在王府有王妃依仗,過得也不算差。
“五姨娘慎言!庇彡现ロ廨p掃,淡淡的卻有一種莫名威壓,“許媽是我的乳母,我待她敬重,可不是你嘴里的奴婢。”
話音剛落,五姨娘已經有些后悔了,但又聽俞晗芝道:“你這么說,更是沒把老太妃放在眼里。表姑娘,你說是不是?”
整個王府都知道,老太妃早年的日子過得苦,為了拉扯兒子長大,當過富貴人家的乳母。但這一層身份,府里沒人敢多說,五姨娘一想到此事若是被王爺知道了,后果難料,一陣后怕襲來。
“二少夫人,五姨娘不是這個意思,她心里萬分敬重祖母。五姨娘想摘荷花也是為了我,你別怪罪于她,要怪,就怪我吧!比崛崛跞醯穆曇,伴著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俞晗芝驚了一瞬:這眼淚怎么就能流得這么恰到好處。
不遠處,邵舒正慢步走來。白瑤兒的余光一瞥,微微低頭,用衣袖揩眼淚,背影瞧著是那么憔悴而柔弱。“二少夫人若非要計較,瑤兒甘愿受罰,希望你別為難五姨娘!
五姨娘此刻縮在白瑤兒的身后,又氣惱又慫又感動。
邵舒過來之際,正好聽見白瑤兒說的這話,不明事由的人都會覺得是俞晗芝在為難五姨娘,而白瑤兒懂事明理,愿意替五姨娘承擔責罰,小事化了。
了不起!俞晗芝由衷感嘆了一聲。
邵舒的眸中只有俞晗芝,只是淡淡地掃了五姨娘和白瑤兒一眼。就在他經過白瑤兒身后,忽聽一聲細微的低喘,接著是柔柔的哀痛,他轉身,只見白瑤兒捂著胸口發疼,一臉痛苦模樣,身姿搖搖欲墜。
整個過程,邵舒沒動。白瑤兒捂著胸口痛了一會,最后痛得眼眸一翻,快要昏倒。
俞晗芝看著心驚不已,眼眸一跳,就見邵舒毫不留情地往后跳了幾步,看著白瑤兒慢慢倒下,最后一抬手,一名黑衣男子飛身而落,伸手將白瑤兒扶住,道了一句,“得罪!
男子利落地將人架住,推給了五姨娘。五姨娘立時抱住白瑤兒,擔心不已,身邊的婢女紛紛上前照看。
那男子表情冷漠地回到邵舒的身側,衣袖卻被人拉了拉,回頭一看是綠雀,表情柔了幾度。綠雀氣呼呼道,“凌風,你干嘛救她!
凌風微怔,薄唇動了動,“她是表姑娘!笨偛荒苷f是主子吩咐的,他不得不從吧。
綠雀氣呼呼地叉腰,看著白瑤兒和五姨娘,眸光烏溜溜轉著。凌風看著她,從江南辦完事,一刻不敢耽誤,風塵仆仆趕回來,想看的正是這般。
邵舒吩咐小廝去傳大夫,又派人跟著五姨娘送白瑤兒回去,吩咐完一切,回頭朝凌風看了一眼。
“從現在開始,別讓人靠近南院半步。”
凌風應是,心里卻狐疑,主子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問他江南辦事的情況,怎么?然后他就看了少夫人一眼,他雖是主子貼身護衛,還是頭回見少夫人。
“凌風見過少夫人!
俞晗芝卻對他很熟悉,他是邵舒最信任的伙伴,當然也是她能信任的人。況且,綠雀和他早已相互傾心,前世她被蒙蔽了心眼,聽人挑唆綠雀是背主求榮之人,所以拆散了兩人,把綠雀趕走了。很久以后她聽說綠雀被戴茵茵嫁給一個生不出兒子的武夫,受盡折磨,病死了。
此時綠雀正圍著凌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忽然又問道:“你小子,去了一趟江南也沒給我帶點好吃的?”
“當然帶了!绷栾L的尾音拉長,從懷中拿出一包油紙袋,交給了綠雀。綠雀拿在手中,高興地搖頭晃腦。
看著眼前的場景,又想到前世種種,俞晗芝心就痛,痛得心驚骨折,前世身邊真正對她好的人,卻沒有一個好下場。
——邵禹和戴茵茵,這輩子你們休想好過!
“想什么呢?”邵舒牽著俞晗芝的手,輕聲問話。
俞晗芝收回思緒,將腦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微微一笑,“在想你到底回不回來用晚膳。”
“順便和她們吵了一架?”邵舒笑著,揉了揉她的手背。
“哪是我要和她們吵架!庇彡现ズ吡艘宦,“是她們上門找麻煩,我是正當反擊,可你瞧瞧那位表姑娘,演得多么可憐。我要是男的,我都忍不住要保護她!
邵舒低笑一聲:“夫人這是在點我?”
“那你被點到了嗎?”俞晗芝站定,認真地看著他。
邵舒輕皺劍眉,桃花眼上揚,眸光一挑,嗯了一聲,然后雙手作投降狀,“被點到了,渾身都無法動彈。還請夫人,替我解穴!
俞晗芝噗嗤一笑,伸出兩指朝他胸口點了幾下,“好啦,你能動了!
邵舒卻一副笑意看著她,忽然摸上自己的胸口,“我懷疑夫人剛才是在借故調戲我!
“誰調戲你了?”俞晗芝微惱,但眸光一轉溜,雙手環胸道:“我若真是調戲你,可不僅僅是這般了!
邵舒忽而收起那玩鬧之意,拽著她的手,眸光幾許含水柔情,“為夫,拭目以待。”
俞晗芝頓時害羞不已,甩開他的手進了屋。很微妙,兩人之間仿佛有了什么變化,但又無法宣之于口。
剛入夜,天色微暗。邵舒已經在盥洗室待了好一會兒,羅竹和綠雀都已經布好了菜。洛楓也回了府,把買來的梅花酒涼了涼,料理好一切,她們都退下去了。
俞晗芝伸長脖子,狐疑地朝盥洗室看了一眼——他怎么洗了這么長時間呢?
第0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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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舒出了盥洗室,換上一套淡紫暗紋寢衣,發尾還沾著水,矜貴如明月,那雙柔情又堅韌的桃花眼中勾出一汪秋水。
“你在軍營都不洗澡嗎?”俞晗芝起身迎他坐下。
邵舒帶著她先落座,才坐至對面,與她相看,“夫人,是好奇我在軍營的生活?”
那倒沒有!半S口一問。”俞晗芝暗想:總不能直接問他怎么洗了這么久?好像顯得她目的不純一般。
邵舒的嘴角微揚,眸光瞥了她一下,盯著滿桌的菜。
“你等一下!庇彡现ズ鋈黄鹕,去了里屋一趟,再出來之時手中拿著一只木盒,拖來一把矮凳,坐在邵舒的身旁。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俞晗芝輕輕握著他的手,按壓在他的手心,果然看到上面布滿了細細的傷痕。應該是在福滿天捏碎杯子導致的。
“我知道你內力深厚,但也不能這么亂用!庇彡现ノ⒌闪怂谎,一邊拿出木盒的藥膏,一邊說道:“你要是不愛惜自己,我就給你手剁了!
邵舒笑著看她替自己上藥,淡笑著:“夫人真會對我殘忍嗎?”
“你想試試看嗎?”俞晗芝忙中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給他上藥,上完藥,把他的手包裹了厚厚好幾層,看起來就像是一只肥蘿卜,大拇指孤零零地豎著。
邵舒哭笑不得:“我這樣怎么吃飯?”
“用左手呀。”
俞晗芝一時嘴快,驀地抬眸撞上他的視線,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探究和警惕。邵舒十歲以前是慣用左手的,可這件事情除了他娘親和乳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好吧好吧,我不為難你了,我再給你拆了重系!庇彡现ト套】裉男,生怕他誤會自己什么,忙不迭看他的神色。
邵舒只淺淺笑著,左手提起木箸,看著她道:“既然是夫人的心意,就不用再拆了。就算夫人讓我用左腳吃飯,我也得照做不是!
“渾說!庇彡现フ讼,壓住心驚的念頭,拿起桌上的白玉壺,給他斟了一杯,道:“嘗嘗這個,是福滿天新出的梅花酒。今天剛推出,倒是有不少女客喜歡!
“梅花酒?看來是你的主意了!鄙凼娼舆^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問:“可現在哪來的梅花?”
俞晗芝:“是白小娘原先準備做梅花糕儲存下來的!泵坊ǜ赓u得不好,俞晗芝這位未來的掌柜總得出出主意,就想了梅花酒這個主意。
酒其實還是那個酒,就是多加了梅花的噱頭,引得不少貴女和儒生的喜歡。俞晗芝知道,在不久的將來,這梅花酒會成為關東炙熱。
“你準備接下福滿天了?”邵舒問著,放下木箸,是準備說正事了。
俞晗芝點點頭:“邵禹那邊肯定會和王爺回稟,屆時我會讓佘曼出面,不花半文錢拿下福滿天。白小娘是個會做生意的人,孟大廚的手藝也好,大夫說了他的手能復原,到時候福滿天只會越開越大!
她說時看了邵舒一眼:“你會答應我這樣拋頭露面嗎?”
“我何曾束縛過你?”邵舒斂色看著她,“只是我有一個要求,便是希望你不要有事隱瞞于我,我是你的夫君!
他又道,“否則我還得從別人那里得知自己夫人的事情,我這二公子的臉往哪里擱!
“那是自然。”俞晗芝睜大鳳眸,重重地點頭,“但你也一樣。若我發現你有事于隱瞞我,我定把你,把你……”
邵舒笑著接道:“把我什么?”
俞晗芝又羞又惱地瞪著他,到底說不出什么狠心話來。邵舒心里微漾,今天之前,他或許看不分明她的心意,忽近忽遠像是隔著萬重山,但是今日下午過后,與她之間曖昧朦朧,只像是隔著一層紗了。
他決定,今天就把這層紗給捅破。
“我大哥……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邵舒的眸光滿是溫柔。
俞晗芝輕笑一聲:“你大哥是什么樣的人,我已經清楚了,自然不會在意他的話。倒是你,你怎么還想替他道歉?”
三年前的五王大戰發生在關南,各個藩地爆發戰亂,生靈涂炭。當時就有關南王找到關東,希望坤王能夠出兵助他,還承諾分割關中的城土。邵禹傻不愣登以為是天上掉餡餅,勸說父上同意。坤王也確實搖擺不定。
是邵舒進言,“關南共有八王,五王戰亂為何不找關南那三王,反而舍近求遠來找我們?真如他們所說是遠交近攻的計謀?江南地處富庶,那些藩王向來安穩,何以忽然暴|亂?何人慫恿?背后之人又是誰?陛下眼看處于劣勢,可他一直備而不戰,父上可想過當中原因?若陛下正好借此試探,我們豈非有百條命都不夠斬!”一番話說得坤王是后驚后怕,這才沒有卷入五王大戰的是非之中。
“他是匹夫無謀,連你的萬分之一都及不上。”俞晗芝越是和邵舒相處,越會發現他的隱忍、溫柔、堅強、勇敢、謀略……這樣的人,一直韜光養晦,備而不戰,只等著一擊爆發。
再想想邵禹那無勇無謀、只會討好利用別人的模樣,救命啊,上輩子她的眼睛果真是用來流鼻涕的吧。越想越心滯,俞晗芝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少喝點酒,多吃菜!鄙凼姘醋∷木票,眸光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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