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晗芝起初以為她不過是說說而已,直到馬若瑄提醒她的認真程度,才發覺她是真的上了心。平日里馬若瑄話不多,但總是一針見血,邵碧姚因此說了自己的看法。
“主母一定還是會逼我嫁去梅府,她希望看到我和王爺抗爭。可若我最后真的抗爭不過,只能認命,我也希望嫁去梅府之后,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想經商,我想擁有財富自由,至少也是一種生存。”
“你若真的這么想,我一定會幫你。”俞晗芝聽她說完,心里也思忖這件事,唯一的難度便是,如何讓王爺同意。
“王爺怕是不會那么容易就答應!瘪R若瑄也顧慮到這一點。
兩人齊齊看向邵碧姚,那一瞬間,她的心里不知道為何涌起一陣感動,看著俞晗芝和馬若瑄,沒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她們的手背。
這時,屋外傳來洛楓的聲音,“胖鴿子怎么飛得這么慢了?”綠雀跟著她嘻嘻笑了起來,“這次回信都比以往慢了五六日,肯定是楓姐姐你喂得太多啦。”
是邵舒來信了!俞晗芝急急下榻,看得邵碧姚和馬若瑄笑了起來,調侃她幾句,三人一起走到屋外。
“我說的吧,少夫人肯定屁顛屁顛自己就跑出來啦!本G雀和洛楓打賭贏了,笑得正開心。
俞晗芝走得慢,笑睨了綠雀一眼,故意說:“羅竹,我上次說這個冬天就把綠雀和凌風的事情給辦了,你說好不好?”
羅竹笑道:“時間上雖然有點趕,不過可以的!
“你們……”綠雀紅著小臉,有羞又窘道:“少夫人,我錯了還不成嘛,我,我不想離開你,不想離開這里。”
“無論怎樣,你都是我這里的人!庇彡现ッ嗣哪X袋,想到她前世的遭遇,越發覺得該盡早安排她和凌風的婚事,怕事遲生變。
綠雀開心地跳過來,摟住俞晗芝的胳膊撒嬌,羅竹和洛楓在旁日常佯裝嫌棄,許媽笑得慈祥……午后的日光,氤氳著層層光圈,蕩開一切靜謐和美好。
俞晗芝拿到邵舒的信就進了房,這是一段不能被人打擾的時光,是兩個分別已久的愛人心心念念掛懷的時刻,是早已滿溢的相思泛濫成災能夠得以控制的唯一手段。
雕花黑檀木的匣子里,擺放了滿滿一層的信紙,而這只木匣子是俞晗芝按照信紙的大小去刻意制作的。木匣子里裝的除了邵舒定時送回的信,還有思念和寄托。
“吾妻親啟……”
每當俞晗芝看到開頭的稱呼,她都能自顧自笑很久,信里寫的不過是一些“天冷加衣”的日常話,卻能叫人像吃了糖蜜一般的甜。
而俞晗芝每封回信的末尾,都會寫著,“……妾待君歸!
信紙被綁到鴿子的腿上,信鴿凌空而飛,飛出南院飛出王府,飛離了關東,往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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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的北境,天際一片漆黑,遠近無半點星,月色溟濛?諝庵袔е坦堑臐窭,連日的陰天,氣候更是惡化,寒風刮在臉上就像帶著冰霜的刀子一般。
此時的桃源縣南側,峽谷險要處,水流平穩而過。
深夜闃寂,幾抹黑色身影悄悄潛入峽谷,攀登至河流上游。上游分東西兩處缺口,他們扒開西側的草叢,露出里面藏著的麻袋。
黑衣首領蒙著面,只露出一雙上揚的三角眼,望向峽谷的下游:“只要我們在這里堆上砂石,阻斷水流,”然后轉身又往后一指:“那么洪水就會被迫流向東側的缺口,屆時大水奔流,便會直接把軍營給沖了!
“主上效仿韓信當年的兵法,塞水流,驅趕方向,可怕的話,整個桃源縣都得喂魚蝦了!
一名手下上前問道:“老大,北境這里一般只會六月到八月發大水,如今恐怕不會……”
“若能被你猜中,那主上還是主上嗎?”黑衣首領瞇著眼道:“最近天氣異常,你沒有發覺嗎?主上預感到這里會發洪水,他的話,就一定可信!”
“你可知道,韓信的法子誰都能用,可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樣都不行!換成任何人,或許都成不了事!”
“是,主上英明。”可手下心里還是疑惑:主上分明一直待在京師,如何能預料到北境的氣候?
黑衣首領對主上是心悅誠服的,因為他知道主上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布這一招棋了,可當時天氣并沒有發現異常,這說明什么?說明主上有預知未來的異能。前不久的暴民作亂,也是他按照主上吩咐而辦,與那群戎狄人毫無關系,為的便是攪亂眼線,方便他在上游部署。
莫將軍那群廢物還以為是戎狄的奸細所為,根本聯想不到其他,可……忽然來了個邵舒,他一語中的,猜中了緣由,怕是個難以對付的人!不過,他相信主上一定不會敗給任何人!
“主上,乃天命所歸!”
“主上,乃天命所歸!”
……
與此同時的坤王府南院,俞晗芝準備歇下之時,洛楓有事求見,“暗衛回稟,香伶有行動了。”
俞晗芝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抬眸,見到洛楓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你想說什么?”
“需不需要提醒世子妃?”洛楓覺得,世子妃上輩子雖然很壞,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卻是無辜的。
俞晗芝讓洛楓上前來,輕輕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覺得世子妃這輩子并沒有對我使壞,所以我應當提醒她?”
“嗯!甭鍡鳘q豫了一下,垂下臉道:“孩子是無辜的!
“無辜?”這兩個字卻狠狠地戳痛了俞晗芝的心,她看著洛楓,眸光漸漸濕潤,“誰不無辜?你不無辜嗎?”
哪怕今世重生,掌握了先機,可俞晗芝依舊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仁慈,害了身邊的人。
特別是想到前世洛楓替她受下的一切,那勿須有的罪名,不分青紅皂白就認定是她,就要責罰洛楓……她當時多么無助,那種心情至今還令她猶有余悸。
“當年,所有人都認定是我構陷了戴茵茵,最后你替我受過。”
“可是,誰真的想了解事情真相嗎?但凡查一查,就會發現蛛絲馬跡,就會發現事情的古怪,為什么他們不去查?”
“我看著你被打,聽著那一聲聲落在你身上,可你悶聲不吭,我知道你有多痛,可是無論我怎么求他們……”俞晗芝輕輕哽咽起來,“我求王爺,求王妃,最后求到世子面前……”
沒有一個人愿意聽她多說半句話。
她甚至跪在世子的院外,懇求戴茵茵的原諒,她跪了整整兩個時辰,最后昏死過去。結果呢,什么都沒有改變,她身邊的人都在一個個離她而去。待她醒悟過來之時,已然晚矣!她后悔過,自責過,所以重生的這一世,她不會對敵人仁慈!
“還有綠雀,多么好的姑娘,我卻懷疑她、陷害她,讓戴茵茵把她趕出府。我破壞了她和凌風,后來,我還聽說,她被迫嫁給了一個武夫,被活活折磨死了!”
“我,我做了很多錯事……很多很多……我……”
看著這樣的大東家,洛楓傷心地抱住了她,輕聲安慰道:“大東家,我知道你前世經歷了痛苦,可都過去了,這一世已經不一樣了,我在,我們都在!
“我在,我們都在。”
俞晗芝頓時哭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就像是要把上輩子積攢了許久的苦楚,一起發泄出來。
今夜,注定處處不安生!
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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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放晴,綠雀打探了清暉院的消息回來。
“世子妃生了個大胖兒子,王爺王妃可高興了,大家都圍在院子里!本G雀說完,又嘆了氣道:“香伶,昨夜被活活打死了!
羅竹驚訝道:“怎么回事?”
“聽說是香伶買通了穩婆,想讓世子妃難產而死,但是穩婆不敢,把香伶供了出來,事情敗落,香伶被脊杖五十,打得滿地都是血。馮嬤嬤跪在地上,磕頭磕得整個額頭都破了,世子妃……不肯停手。”
俞晗芝輕抬眸光,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因為戴茵茵知道香伶心有不甘,對她勢必有防備,說不定早就看穿了她的伎倆,將計就計罷了。
“少夫人,你沒事吧?”綠雀挨著俞晗芝坐下,摸摸她手背,“等少夫人生產的時候,綠雀會一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迸滤艿襟@嚇。
“好。”俞晗芝心中動容,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綠雀繼續說道:“馮嬤嬤對待香伶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子女一樣,如今人沒了,她也病了一場,聽說現在人還燒得糊涂!
“香伶想害世子妃,她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本G雀卻又道:“可馮嬤嬤是王妃身邊的人,為什么不能去求王妃呢?”
俞晗芝輕聲道:“因為王妃不會為香伶,做主!
綠雀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糾結于此,笑著看向俞晗芝的肚子:“我們南院也會有小寶寶出生咯。”
王府后宅的這些事情,在大戶人家里其實特別尋常,打死一個奴婢,王府的人只要和官府說這個奴婢犯了事,官府通常不會追究,只要求處理好后事就行。而那位被打死的奴婢呢?她家里人興許會鬧上門,但幾兩銀子也就把他們打發了。
從此,香伶這個名字會成為王府眾人噤聲的兩個字。
世子妃生下大胖兒子,王爺王妃開心得不行,中午舉辦了家宴。
俞晗芝穿上紅色的短襖,里外套了好幾層,披上白色狐貍毛的披風,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喜慶的雪人。她的臉蛋也豐潤了不少,鵝蛋臉長開了些,倒有點像透著微紅的桃子,清冷氣減少許多。
到了席上,果然被她們調侃她發胖了不少,特別是邵碧姚,以一己之力,把她說成了一頭好吃懶做的豬。但俞晗芝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免得被人瞧出她懷孕的端倪。
坤王妃看著一唱一和的兩人,面上溫和地笑著,又快速和楚惜交換了一個眼神。
世子妃和孩子都要休息,沒有參加此次家宴,席上的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向邵碧姚。坤王妃適時和王爺提起,“大姑娘和梅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坤王嗯了一聲,看向邵碧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終歸是躲不過去的。”
邵碧姚皺了皺眉,她雖有不滿,但沒有發作,而是放軟了話音:“爹爹,梅大公子如今還在北境,等他回來再說吧?”
“也好。”坤王見她難得沒有吵起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邵碧姚快速和俞晗芝交換了一個眼神,想到她經商的打算,還得王爺同意,故而不能爆發爭吵,只是她們還沒想到該怎么說。
白瑤兒卻忽然提了最近一件好笑的事情,“玉琳瑯的掌柜上門討債,馬府的錢姑娘沒錢支付,被人堵在后門,被多少百姓都瞧見了,后來啊,還是她的舅母幫忙結賬,把錢姑娘帶回京師去了!
“聽說你也被討債了?”坤王妃瞥了白瑤兒一眼,兩人的關系淡淡的。
“王府是沒給夠你月錢嗎?區區小店鋪,你也要賒賬?”
“主母說得是,我下次會注意!卑赚巸盒α艘宦,頗為羨慕地看向俞晗芝:“倒不像二少夫人,名下還經營著客店,我聽說你那間食肆在城南也開了新店?收入應當不菲?”
俞晗芝笑道:“應付經營罷了!
“你又開店鋪了?”坤王妃問道:“那間食肆賺了錢?”
俞晗芝答:“是賺了些。”
“賺了些錢,你就急著花出去了?”坤王妃略帶不滿道:“多開一家分店,也就多了更多的人力成本。你瞧著王府是什么境遇?我們的房子還押在外人手中,你若是有錢賺了,也不想著替王府分攤些利錢!
楚惜接話道:“二少夫人,王爺待你不薄,你多少也得替王府著想!
俞晗芝當下動了心思,面上露著幾許委屈:“我是看了城南的地段,覺得那里能開酒樓,所以就盤下來了,到時候只會賺更多的錢,我會替王府貼補的。”
“你瞧著辦就行,不勉強!崩ね觞c了點頭。
白瑤兒便問:“那城南的新鋪子有掌柜了嗎?人手都安排好了沒?”又道:“我倒是有個主意,王府也不能平白無故分利錢,可以安排個人過去幫襯著,王爺、主母覺得如何?”
俞晗芝和邵碧姚心里就納悶了,白瑤兒她這唱的是哪一出?
“這種拋頭露面的活,派誰去?”坤王妃不著痕跡地冷笑了一聲。
白瑤兒淡然一笑:“不需要拋頭露面,就是個掛名掌柜,我覺得大姑娘就很合適,她日后若是嫁去梅府,成了大少夫人,得管整個梅府……若是大姑娘跟著在柜臺上學學,日后管家定是不在話下。”
“王爺覺得如何?”
坤王其實不會同意女兒到外頭拋頭露面,不過聽表姑娘的那番話,覺得女兒往后是梅府的女主人,她倒確實需要一些歷練和手段,思忖半刻后,看向邵碧姚:“你覺得呢?”
“我?”邵碧姚眨著雙眸,沒想到這幸福來得如此突然,還懵懵得,“我聽爹爹的。”
坤王就同意了此事,讓俞晗芝派人好好教邵碧姚管賬理事,兩人對視了一眼,雖然對這個結果很高興,可心里忍不住狐疑猜測:白瑤兒送上來的貼心禮物,她又在憋著什么壞了?
家宴還沒過半,俞晗芝忽然氣喘不定,猛咳了一陣,整個人柔弱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許媽連忙上前來,拍著她的背,朝眾人解釋道:“二少夫人最近時常這樣,喚了大夫來,卻又看不出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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