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引羽被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不適,在坐塌外側坐下,道:
“想吐就吐!
喬北寄抱著玉碗搖頭,他去漱口的時候就試過了,什么也吐不出,就是一陣陣地反胃。
而且,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這般待在陛下身邊了,他不想再壞了這難得的相處。
見喬北寄只搖頭,似是說話都困難,商引羽也就不問了,拿起本奏折翻看等著御醫到來。
喬北寄低垂著眸,悄悄注視坐在榻邊的主人,用目光一寸描摹主人的眉眼。
他知道主人方才對他心軟了,為他喚御醫,還抱他上榻。
喬北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么回事,也這種寧靜的假象能持續多久。
他到底在奢想些什么?
他惹了陛下不快是事實,不可能被原諒。
腹中再次翻騰,喬北寄沒精力再注視陛下,只側躺著,咬著牙,緊緊捧著陛下給的玉碗。
商引羽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喬北寄蹙眉難受的樣子,讓他也跟著揪起心。
既擔心御醫來了,說大將軍得了多重多重的病,又怕御醫說將軍啥問題都沒有,就是對被陛下您幸生理性反胃。
待會那御醫要是敢這么說,孤就把他發配去耕藥田!
商引羽氣沖沖地想著,面色越來越難看。
喬北寄平復下來,悄悄抬眸往陛下臉上瞄一眼。
見到陛下神色更差了,喬北寄更加自我厭棄,忙收回視線。
——他又惹主人生氣了,這或許真的是最后一次躺在甘露宮的榻上了。
“陛下,張御醫到了!卑驳轮胰雰鹊。
“宣!鄙桃饋G開那本看了半天也沒看進去的奏折。
一位提著藥箱,身著暗藍御醫服的白胡子御醫垂首入內。
張御醫低垂的視線中出現明黃朝服,忙跪地行禮, “叩見陛下。”
“無需多禮,”商引羽一手按下準備起身的喬北寄,回頭對御醫道: “大將軍身體不適,還請張御醫看看!
“是!睆堄t垂首起身,欲要上前切脈。
但大將軍躺在坐榻上,坐榻一頭坐著皇上,前邊又是桌案,那還有他把脈的位置。
張御醫小心看向皇上,正想著該怎樣不冒犯地請陛下靠邊去,安德忠就帶著幾位太監將擋在前邊的桌案搬走了,又搬來個小馬扎放到榻邊。
為什么陛下要守在將軍榻邊呢?
自然因為陛下是對敬重功臣明君啊,這才讓將軍躺御書房榻上,還寸步不離地守著。
張御醫沒多想,拎著藥箱上前,在馬扎上坐下。
從藥箱中取出拖腕的脈枕放在榻邊,張御醫一派仙風道骨地看向喬大將軍,卻見對方抱著個玉碗。
張御醫有些不明所以,但這些事他頂多腦內想想,不該問的絕不會問。
“還請大將軍伸手!睆堄t道。
喬北寄暗暗看了眼身旁的陛下,見陛下點頭,這才將手伸出去。
張御醫看得心中感嘆。
外人都言大將軍掌四方兵馬,好不威風,卻不想大將軍在皇上面前居然過得如此小心翼翼。
張御醫對大夏這位九歲就登大寶,統御萬民已十二年有余的帝王更加敬畏,當即提起十二分精力切著脈。
等等,這脈象……
張御醫驚駭地看了向榻上的大將軍,確定自己看到了將軍的喉結。
在將軍沉靜如深潭的目光中,張御醫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皇帝。
商引羽蹙眉,道: “說!
這……這讓他怎么說,說將軍脈象奇特,仿若婦人嗎?
陛下威嚴甚重,張御醫猶豫中準備開口。
這一轉頭面對皇帝,他就察覺御書房內只剩安公公一人服侍在側,其余宮人早不知何時退了下去。
這……
張御醫后知后覺地感知到屋內氣氛不對。
皇上,大將軍,安公公,屋內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在他身上。
張御醫心中一顫,顫巍巍回道: “微臣還沒切明白,再切會。”說著就回過頭,顫巍巍地重新切脈。
切切切,你當切瓜呢。
商引羽等得焦躁,心中已經計劃好將這御醫派去哪個皇莊里耕藥田。
重新切脈診出來的結果讓張御醫冷汗直流。
他來御書房前,安公公就交代過他,診出什么盡管說,但出了御書房就得忘個干凈。
他沒有擅長揣測圣意七竅玲瓏心,既然安總管說盡管說,那他就……說了!
想到這,張御醫“砰”地一聲跪下,道: “恭喜皇上,大將軍有喜了!
說完這話,張御醫就自覺不對。
大將軍又不是皇上的后妃,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是皇上的,他恭喜皇上什么啊!
全怪當年為先皇妃子診喜脈診習慣了,居然順口就說了出來。
張太醫差點想給自己來一巴掌,他將頭伏于地,背上盡是冷汗,等著最后的宣判。
有……喜了?
商引羽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側頭看向榻上躺著的喬北寄,喬北寄的同樣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商引羽本想斥責那欺世盜名的庸醫,但他看著喬北寄抬手撫上肚子,神情迷茫而驚訝。
他瞬間想到了喬北寄那長肉了的腰腹,莫非真是的……
商引羽張了張口,斥責的話在嘴中轉了圈,變成了三個字: “幾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