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李然道:
“確切的說,你之所以會選擇犯上作亂,就是有人安排盧蒲嫳誘導你這么做的!
“因為,只有你造反了,徹底自絕于齊國的朝堂,你手中的權力才會失效。那么躲在其背后之人才有機會能夠就此將你一舉擊垮!
“但倘若你并未造反,那么盧蒲葵與王何雖是殺了令郎,但他們的行為便已是赤裸裸的造反。你所能采取的應對方式應該是有很多的,畢竟你可是齊相!”
所以,迫使慶封站在齊國朝堂的對立面,乃是這個計劃的關鍵。
可惜的是,當時的慶封并未看清楚這一點。
“盧蒲嫳他……他為何要這么做?”
“他當時與老夫可是一條船上的,他這么做,那豈不是等于置他自己于死地?”
慶封依舊是想不明白。
對于這個問題,其實李然也一時沒什么頭緒,畢竟這件事對于盧家而言,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子的不對勁。
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此時,只聽李然是繼續言道:
“從他們最終被放逐燕國的下場來看,他們當時也并不知道幕后之人為什么要讓他們這么做。所以,無論是盧蒲葵還是盧蒲嫳,他們應該都是遭人利用!
“而這些人這么做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將你給趕出齊國。”
“至于那一支所謂的奇兵,你想過沒有,齊侯本就在這整件事情中都顯得十分的安靜,安靜得就好像他根本沒出現過一樣,你不覺得這也很奇怪么?”
確實,齊侯與齊國的朝臣,在慶封之亂這件事中,都顯得十分安靜,這的確很詭異。
特別是齊侯,他作為一國之君,慶封乃是他的齊相。齊相造了反,國君卻毫無動靜,這說得過去嗎?
“你的意思是,那支奇兵,很可能是齊侯安排的?”
慶封試探性的問道。
李然搖了搖頭,并未給出明確的答復,只道:
“即便不是齊侯,那也是必是齊侯暗中所默許的,與他注定是脫不了干系!
“所以,驅逐你離開齊國的這個陰謀,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上下合謀,根本就不單單是盧蒲葵與王何的個人行為!
“而能夠運籌如此之大的計劃,且參與其中的,更是無一例外的將其中的關鍵人物悉數驅逐,除了暗行眾,你覺得還能有誰有這個能力?”
話題最終是回到了“暗行眾”上。
慶封之亂從一開始到結束,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不是死就是被驅逐,齊國上下更是安靜得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朝堂,更像都成了看客一般。
而能夠讓整個齊國朝堂都充當看客的,除了暗行眾,試問還能有誰呢?
這件事的背后只有可能是暗行眾在操縱!
“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聽得李然的猜測,慶封更加想不明白了。
畢竟,當時的他還是暗行眾的主事之一。即便要替換,那也犯不著用這樣的一種手段不是?
暗行眾采取的這種方式,更像是想讓齊國的權力發生更迭,而并非是單單只為了驅逐于他。
“那接下來,你為什么會選擇出逃魯國呢?”
李然沒有回答他,反而是如是反問道。
慶封聞聲,一下子愣住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道:
“除了魯國,當時老夫還有別的選擇嗎?”
是的,除了魯國,當時的他當真沒有別的選擇。
燕國他是不可能去的,那地方根本不存在任何讓他再起的可能。
而晉國一直以來都與齊國不對付,他一個齊國亂臣跑去晉國,雖說不一定會被晉國驅逐,但按照當時的執政卿趙武的性格,他大概率也一定不會受到晉國的款待。
所以,他唯一能去的,便只剩下了魯國,再加上當時在魯國一手遮天的季孫宿,正是他所知的暗行眾主事之一。
所以他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為什么最后又要去了吳國呢?”
李然繼續問道。
慶封聞聲,再次回憶道:
“出奔吳國,當真只是一個巧合。那時候季孫宿正與魯襄公明爭暗斗,魯襄公自從楚國回了魯國后,便執意要修建楚宮,而季孫宿對此頗為反感。雙方在朝堂之上也多有爭論。魯襄公徹底被激怒后,便不顧季孫宿的反對,強行頒布了修建宮殿的召令!
“而我們暗行眾,素來是視楚國如大敵的。無論是因為他的君權獨大,亦或是它對于我們中原的威脅。畢竟,一個強大而統一的楚國,對于由我們這樣賴以分權而立的卿大夫而言,說它是洪水猛獸亦不為過!
“季孫宿因此而感到了危險,而此時吳國又恰好又遣了使者前來訪問魯國,這才讓我跟隨吳國使者去到了吳國交涉,以期能夠以吳制楚!
其實,就連慶封自己都能感到這件事乃是有人在背后運營,可是他卻并不知道這人到底又是誰。
所以,他只能將這件事暫且稱之為巧合。
因為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尤其是那個從吳國來的使者,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征兆。
而季孫宿的安排也顯得十分唐突,他直接讓慶封跟著吳國的使者去了吳國。當時也并未再多言一句。
“換句話說,如果是有人安排了這件事。那么無論是季孫宿,還是吳國,其實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對嗎?”
第三百二十四章 能被利用,也是種幸福
暗行眾的行為,縱是聰明如李然,也并不完全能夠將其琢摸透的。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
既然慶封之亂乃是暗行眾在幕后所安排下的,那么慶封之所以會去往吳國,那也一定是他們的安排。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暗行眾如此策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說到底,慶封在齊國為相時,好歹也是暗行眾的七名主事之一。他在齊國的影響力及權力都不可謂不深厚。
若暗行眾真如慶封他自己所言的那般,乃是一個由各國權貴所互為聯合構成的組織,那暗行眾將慶封趕去吳國的目又究竟是什么呢?
難道說……只因為在齊國,他們已經物色了一個比慶封更適合的人選?
“小子,你的意思是?這一切的背后其實都是暗行眾的安排?”
慶封顯然是有些不太同意李然的這種猜測。
這也難怪,畢竟他對于暗行眾,本就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信任與著迷。
所以,對于這一言論,他的眼神中不經意間不由隱隱透出了一絲的不屑。
“哦?大夫難道還是不信?”
“老夫自然不信!
如果說李然一開始猜測慶封之亂乃是暗行眾所為,慶封還有些能信。那么讓他出逃吳國,慶封便是打死都不會相信。
因為這兩件事,從最終的結果上看,乃是邏輯完全相反的兩件事。
驅逐慶封離開齊國,導致慶封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而驅使他去吳國,最終卻讓他成為了鐘離國的國君,東山再起。
倘若這兩件當真都是暗行眾所為,那他們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才這樣做的呢?
難道說他們只是為了讓慶封感受一下大起大落的滋味?
這種完全矛盾的做法,簡直可以被看做是“荒謬絕倫”。
慶封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對李然的猜測是嗤之以鼻,他完全不相信他所偏執的暗行眾,會無聊到這種地步。
更何況,在它看來,這也完全不是暗行眾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
“可是大夫想過沒有?”
李然眼神忽的凜冽,盯著慶封道:
“你之所以能夠成為鐘離國的國君,難道只是因為你以前身為齊相的身份?”
慶封在逃到吳國后沒多久,就被當時的吳王諸樊給封為了鐘離國國君。
當時的吳王諸樊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難道僅僅是因為慶封以前在齊國為相,他為了彰顯吳國對于別國人才的重視?所以才這么做的?
顯然不是。
從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來看,鐘離國的存在,顯然是對于吳國是大有裨益的。無論是戰略物資的輸送,亦或是對于他本身的戰略擴張。
自此之后,吳國在與楚國爭雄的道路上也走得可謂是更加的堅實,且更有了幾分把握。
而慶封的齊人身份,可以說,仰仗著原本齊楚之間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以及齊國乃姜姓之邦的身份,顯然由齊人來充當這一可以從中斡旋的角色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再加上他雖已經不是暗行眾的主事,可他仍是暗行眾其中一員,有這一層身份在,他這個鐘離國國君的作用當然就更要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所以讓慶封成為鐘離國國君,無論是對吳國而言,還是對于整個中原而言,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呵呵,就是當真如你所言那又如何?”
“老夫這些年在鐘離國忍辱負重,為的便是有朝一日重返七君之列!”
慶封的意思很明白,無論這一切是不是暗行眾安排,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
因為他在鐘離國做的這些事,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重回巔峰。
倘若,之前的種種還當真是暗行眾所安排的,那他或許還反倒是更加喜聞樂見了。
這讓李然一時感到十分的不解,他不禁是皺眉看著慶封問道:
“即便是被利用至此,你居然也毫不在意?”
“利用?呵呵,你這豎子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慶封忽的一笑,臉上不屑之色頓時滿溢,并是嗤笑一聲后言道:
“你李然好歹也是個知書明理的,且洞察人心之人,居然也能說出這等的渾話來?古往今來,凡是史書所載的,又有幾人不是在利用別人的同時又為他人所利用?”
“想我興周五百年之太公姜子牙,文王之所賴。難道這不是利用?”
“況且,你敢說你在曲阜扶持魯侯上位之時,就沒有想過要利用旁人之力?那你與晉國的韓起與羊舌肸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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