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睆垙┩@莫名,瞧著劉承祐,有些老實地問:“讀什么書?”
“《論語》吧!”看這憨憨的軍漢,劉承祐卻是有些生不起氣來:“我找那些文人進軍營‘講故事’,不只是講給軍士聽的,你們這些將領,也要聽,還要聽得認真!”
“是!睆垙┩荒茳c頭應承。
“不提這些了,來,吃飽喝足,不要浪費了!”見狀,劉承祐主動揭過話題,招呼著張彥威,欲將桌案上的些許酒食一掃而空。儉樸節約的形象,不管是否裝出來的,至少眼下,劉承祐表現得很到位。
“對了,晚點父親對你可能還有所申飭!”又提點了張彥威一句,劉承祐方才放他離去。
待其退去,劉承祐喟然一嘆;叵敕讲艔垙┩膽獙,純粹的武夫心態,劉承祐相信那都是其人最真實的反應,但正是如此,對軍隊的改變,任重而道遠啊……
擦了擦嘴邊的油膩,丟下手帕,劉承祐起身回王府;厝ィ要同劉知遠商量商量接下來的事。此時他那老父,不知是喜,抑或憂?
……
翌日,北平王府布告晉陽軍民,對昨日所請,給出了答復。不過其回復,仍舊不免讓人失望。沒有提稱帝的事情,反而通報一個決定,欲帥精兵,東出井陘,救回被契丹人北擄的晉少帝石重貴一家。
這個決定,似乎表明了劉知遠的決心,大晉朝雖亡,他還是要做個“忠臣”!
第20章 被忽視的問題
正午時分,晉陽城中的大校場上,除了必要的守備之外,晉陽內外諸軍,已然盡數集中起來。兩萬余軍士,整裝齊備,沐浴在暖日和煦的陽光下,在軍官們的帶領下,等候著北平王的檢閱。
劉知遠此行檢閱,是感“軍心動蕩”,為了安定人心,穩定士氣。同時,宣布一下,出兵迎回落難天子石重貴的具體日期。
寬大的車駕緩緩駛入校場時,還未及等劉知遠冒頭,全場將士,不約而同地爆發出歡喝聲,目光“殷切”地望著王駕,高呼萬歲。
兩萬多人的山呼海嘯,震耳欲聾,磅礴氣勢,蓋天干云。一時間,整座晉陽城都沉浸在將士們對北平王的擁呼聲中,無人不循聲側目而視。
領著劉承訓兩兄弟,劉知遠走上將臺,嚴毅的面容間,仿佛掛著些無奈。雙手虛抬,所有將士很有紀律地,慢慢地安靜下來。
掃視一圈,劉知遠輕咳了一聲,大聲說道:“孤已下定決心,本月十五,東出太行,迎歸天子。眼下,以天子為重,其他事等,待救回陛下之后,再作區處!”
劉知遠這話一落,麾下的將士很是不給面子。史宏肇速度極快地站了出來,鼓起勁,發出幾乎喊破喉嚨的聲音:“今契丹陷京城,執天子,天下無主。主天下者,非我王而誰!宜先正位號,然后出師!
史宏肇一表完態,緊跟著,劉崇、劉信、郭威、常思等高級將領,也都敏捷地出列跪下:“臣等參見陛下!”
場面氣氛一下子再度攀升至高潮,前排的軍士,大概是收到了信號,整齊地爆呼萬歲。至于中后排的士卒,雖然并不清楚前邊的情況,甚至沒能聽到劉知遠等人的對話,但并不妨礙他們跟著吼幾嗓子。
成千上萬人齊呼萬歲的場面,感染力是很強的,劉承訓伴在父側,情緒被完全帶動起來了,“熱淚盈眶”,身體都有些顫抖。
劉承祐在邊上,清秀的臉繃得很緊,努力地想要不露形色,保持自閉,但憋得太狠的結果便是,臉上透出了一層紅光。傾聽著將士們發出的呼聲,劉承祐的身體也有些飄,眼神漸漸迷離,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異日他接受山擁的場面。
兩眼很快恢復清明,余光下意識地瞥向身邊激動的大哥,又迅速地垂下眼瞼。
而作為歡呼的主角,哪怕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劉知遠,也不由心潮澎湃。不過他還能忍得住,有些“艱難”地再次表示拒絕。
在將士發起下一波“逼迫”之前,劉知遠果斷結束了此次檢閱,帶著人匆匆離去。臨走前,降下嚴令,讓諸將善撫士卒。
劉知遠走得“狼狽”,但劉承祐心里清楚,這已經是最后一次。群僚勸進,千人請愿,萬軍擁立,下一次,劉知遠再沒有理由不邁出那最后一步了。
……
軍隊從始至終都在掌控中,勸進運動結束后,諸軍將領迅速撫定士卒,導其還營。這一次,效率極高,在這等關頭,所有人都很上心,不敢出什么岔子。
“校場風波”暫告平息后,劉知遠立刻于王府召集文武,商量出兵事宜。劉知遠仿佛真的決定了出兵迎駕一般,一絲不茍地與下屬們商討。
兵馬調動,出兵數量,進軍路線,糧草軍械,輔助民壯,一條一條,盡數拿出來細細討論。
“大王,經末將等商議,忻州之軍需防著代州王暉,不可輕動,南線防卒亦需御備。晉陽不容有失,留牢城、興捷右廂備守。此次東進,興捷左廂、武節、龍棲三軍,輔以承天軍等駐防兵馬兩萬兵,足矣!”堂間,早有準備的郭威,朗聲向劉知遠匯報著:
“井陘關口,仍有契丹劉九一部活動,需先遣兵馬擊之。末將建議,以史都指揮使率一部為先鋒,大王率中軍策應,再任龍棲為踵軍……”
劉承祐在座,漠然地看著侃侃而談的郭威,讓他的龍棲軍當殿軍?
“嗯!”劉知遠則應了聲,看起來對這樣的安排還算滿意,扭頭看向王章。
王章起身,很是干練地稟道:“大王,臣已會同下屬官吏,清點調撥糧草,輜需之用,隨時可下發諸軍!后續輜重,亦在調撥中!”
王章坐下后,楊邠也是果斷起身匯報:“太原府下,可征調民夫三萬,以輔作戰!
“不過大王,時下正是春耕時節,如此動員,誤了農時,恐傷農本,異日田畝欠收!”沒能忍住,楊邠是習慣性地提醒了一句。
聽楊邠這么說,劉知遠直接擺手道:“此次進兵,不需征調民夫,行軍途中,更不得擾民,壞了稼苗!”
劉知遠此言一落,在場眾人,似楊邠、王章、郭威、蘇逢吉者,頓時面露了然。
劉知遠似乎還在琢磨著迎駕之時,暫時不作話,沉吟著。楊邠、王章、郭威三人對視了一眼,最終由楊邠出聲打破了短暫的安靜:“咳。大王,校場檢閱發生的情況,臣等都聽說了!”
抬起頭,劉知遠掃了眼楊邠等人,一臉的平和:“軍士盲從,不曉國家大事也就罷了。爾等河東基石,亦不顧大局?難道,還欲行勸進之事?”
楊邠笑了笑,同樣淡定地稟道:“今遠近之心,不謀而同,此天意也。大王不乘此際取之,謙讓不居,恐人心且移,移則反受其咎矣!
劉知遠默然,良久,方才“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都下去準備吧!十五日,準時發兵,不得出現任何疏漏!”
“是!”
“都到這一步了,大王還在猶豫,到底還在等什么?難道,真要耗費兵馬錢糧,去救那昏君?”散議之后,史弘肇又與郭威走在了一起,嘴里嘀咕道。
見史弘肇的不耐,郭威則愈顯從容,輕笑道:“已經到這一步,我等卻也不用著急了!”
“什么意思?”
“用不了三兩日,必見分曉!”
出兵營救晉帝的事情就這么確立下來了,并且板上釘釘。晉陽的衙署都忙碌起來,諸軍也都動員起來,做好了出軍的準備,這些動靜都是沒有摻加一點水分的。
只是,不知有沒有聰明人,細細思量過。在上月初,石重貴一家,就被耶律德光派人遷徙北上。到如今,足足一個多月了,哪怕行路再慢,也早出國境了。
劉知遠這番大動作,要東出井陘救駕,到哪里去救?可是,貌似所有人都刻意地忽視了這個問題。
第21章 黃袍加身
北平王府后園,觀景樓臺,最高處,劉知遠一個人夜下獨酌。近侍與衛士在稍遠的地方伺候著,以免影響了北平王安靜獨處的氛圍。
起身,正對著太原宮方向,憑欄遠眺。皎潔的月光平靜地灑下,照出劉知遠的影子,顯得十分壯碩,一點也不似一個知天命之年的老者。
入夜漸微涼,感受著徐徐吹拂的涼風,劉知遠心中卻是有幾分波瀾,期待、緊張、興奮……眺望處,朦朧夜色下的太原宮群,讓他的銳利的雙眼帶上了幾分火熱。
輕輕的腳步自背后響起,隱約能聽到長裙拂地的聲音,能不受通報步至他身邊的人,整個晉陽只有一人。
回頭,劉知遠靜靜地看著走上前來的李氏,嚴肅的面龐難得柔和下來:“夫人!”
“這么晚了,大王還不歇息?”手中拿著一件不厚的裘袍,李氏親自替劉知遠披上,柔聲問道。
“睡不著!”轉過身,劉知遠視線投到近處的花園中,嘆了一口氣:“社稷傾覆,局勢動蕩,前路維艱啊。我夙夜憂思拯溺之策,卻只感力不從心啊……”
聞得劉知遠的感嘆,李氏恬然道:“大王當世英雄,既欲行非常之事,當有斬荊棘,破萬難的決心才是。憂思過慮,可是不是您的性格。”
李氏溫和的聲音,似乎讓劉知遠那顆躁動的心安寧下來了一般,再度扭頭,劉知遠迎著夫人溫和的目光,露出一點笑意:“明日孤率軍出征,這王府上下,就交與夫人打理了!”
“大王且放心。妾身自當于府中,靜待大王凱旋!”李氏跟著露出一道笑容。
就如往年一樣,每事出征,每遇大事,李氏永遠都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著劉知遠。此次,也不例外,心有所感的劉知遠不由探出手,輕輕地握著了李氏的手。
眼神之中,透著熊熊的進取之意。
這一夜,注定有許多人難以成眠,包括劉承祐在內。也許是“父子連心”吧,站在窗前,隔著窗欞,劉承祐也望著太原宮方向。
也許這一刻,在那宮殿之內,仍有憧憧人影,在夜幕下打掃清理著。
“明日就十五了!”劉承祐感慨了一句。
“嗯?”耿氏小女人的嬌柔模樣,輕輕地依偎在劉承祐身邊,聞言稍顯納罕:“怎么了?”
她只知道,明日劉承祐就要隨軍出征了,卻不知道十五日有什么特別的。
不過劉承祐并沒有給耿氏解釋的意思,冷著張臉,心中默默補了一句:“終于到十五了!”
恍過神,低頭看著耿氏。美人那張如玉嬌靨,在暈黃燈光下,在劉承祐的注視之下,顯得那般明艷動人。曖昧的氣氛漸漸氤氳滿房間,劉承祐平靜的心境陡生波瀾,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劉承祐努力地平息下內心的起伏,想要涼下那絲火熱。轉身,走至榻邊坐下,沉吟幾許,方抬首凝視著耿氏,溫聲說:“卸甲!”
“?”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的更勝聞言一呆,羞澀地垂下的腦袋抬起,美眸之中透著不解。
“卸甲!”劉承祐聲音拔高了一些。
但迎著少年那雙似乎將自己看透了的眼睛,耿氏仿佛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對著劉承祐嫵然一笑,粉面上的緋紅在燭光照耀下又加深了一層。
……
開運四年,二月十五。
這一日,顯然是個好日子,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旭日東升之際,早就整裝待發的“迎駕之軍”,在北平王劉知遠的親自統帥下,在晉陽官民的目送下,開拔東去。
兩萬余兵馬,序列分明,浩浩蕩蕩而行。不過,這幾日出征前的充分準備似乎完全沒能用得上,輜重營只羸一日之糧食,一路輕裝簡行,卻走得十分地慢。
辰時出發,至午初,一個半時辰的時間,行路不足二十里。然后,大軍“意外”地停下了,所有將士“鼓噪”不前,不走了……
中軍,臨時撘就營帳中,劉知遠正在大發雷霆。
“立刻給我查清楚,怎么回事?為何停止不前?”腳步急促地在營中來回踱著步子,劉知遠神色狠厲,朝著幾名幕佐咆哮著:“他們想干什么??造反嗎?”
劉承祐隨侍在側,此時瞧著劉知遠這副激動的表現,心里反倒是越發平靜了。今日,他只需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即可。
“二郎,你去把史宏肇給孤叫來!”發泄了一通,劉知遠壓抑住怒氣,對劉承祐吩咐道。
“是!”劉承祐應命而出。
軍帳外邊很靜,各軍各營將士雖然聚在一塊兒,卻很有秩序,沒有鬧事的意思。劉信、史宏肇、郭威等高級將領并諸軍、營指揮使,領著大量士卒,已“悄然”將劉知遠的帥帳圍了一圈。
見到劉承祐出來,幾名高級立刻迎了上來,小聲問:“仆射,怎么樣?”
掃視一圈,劉承祐沒有作話,就站在眾軍官面前。雙手抱懷,慢悠悠地踱步,場面靜得出奇。帳外沒有衛士向里通報,帳內似乎也沒有察覺到外邊的異樣,派人出來查看,里外仿佛保持著一份默契。
見劉承祐那副“裝模作樣”的表現,史宏肇卻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直欲說話,卻被身邊的郭威攔住了。郭威也沒有說話,只沖其搖頭示意。
良久,劉承祐朝張彥威招了招手。瞧見手勢,張彥威立刻興奮地湊上前,遞上一個包裹。接過打開,取出一件黃袍,劉承祐當先朝帳中走去,嘴里淡淡地說道:“史將軍,大王有請!”
聞聲,史宏肇等將立刻跟上,蜂擁而入。
帳中,劉知遠負手而立,但見劉承祐帶頭闖入,手里還抓著黃袍,平靜的臉色“變了”:“你、你們想干什么?”
沒有多廢話,闖入的十來名將領直接跪倒,埋頭高呼:“陛下!”
事實上,到這一步,已無需再多贅言了。見到這副場景,劉知遠哪里還不明白。當然,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是最明白的人。
“爾等,這是欲將孤置于火釜上啊!”手指著眾人,劉知遠的聲音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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