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顯的缺點,大抵是好色了!不過在劉承祐這邊,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第36章 奉宸營
東京禁軍中,如論士卒之精銳,戰力之強悍,自非殿前司下屬諸軍莫屬。
殿前馬軍鐵騎軍萬騎,集大漢馬兵之精良,素以驍勇剽悍聞名。
殿前步軍以下三軍,龍棲軍是劉承祐起家的老部隊;小底軍軍力最強,是高祖時初次軍改,便揀全軍少壯康健者成軍,析分侍衛司后,又經過一輪裁弱補強;稍遜一籌的內殿直,也是通過精選,方才成軍的。
當然,東京皇城之中,戰斗力更強的,還得數更名后的大內軍。這支軍隊,最早是當初劉知遠稱帝之時,劉承祐奉命遴選河東馬步精銳以成的控鶴軍。
到東京后,也一直作為宮中禁衛打造,國初的“御林軍”,絕不是樣子貨。乾祐元年冬軍改,成立殿前司時,以“控鶴軍”為步軍軍號,劉承祐后遂改宮中禁衛為大內軍,算是“大內侍衛”了,兵額上升到了四千。宣武門的五百侍衛,便為大內下屬。
原本的統帥是國舅李洪殷,被劉承祐去職奪權之后,劉承祐換上了親信之將高懷德,算是給禁宮之內,加上了最后一層保險。當然,是劉承祐自以為是的。
不過在高行周調入東京,充任侍衛軍統帥后,朝中便有不和諧的聲音冒出來了,說高氏父子,一掌侍衛禁軍,一掌宮內侍衛,權力過大。
這是一次風波,并且起于后宮,劉承祐及時察覺,將之控制在小范圍之內。雖然心中微微有些不愉,但劉承祐卻是不得不承認,高氏父子既為外戚,確實不便同為禁宮內外統帥,這不管對于哪方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于是,劉承祐果斷將高懷德撤了,以趙延進為大內指揮使,大舅子高懷德則調往龍棲軍為第一軍指揮使。
劉承祐此番到宣武門,除了巡巡闕守,看看李儉之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察看另外一支軍隊:奉宸營。
就在宣武門側,隔著兩道壁墻,原為一片廣場,后被改造成一座軍營。地方并不大,但異常神秘,其間有不少新奇的訓練設施,都是皇帝劉承祐親自參與設計的。
在一年前,劉承祐便下詔,自兩司禁軍中,再度簡拔勇士,獨置一營。
這一次,比起以往,有著明顯的區別。在選拔標準上,就設置極高的門檻。
應拔士卒,皆需三十歲以下,身長六尺,負三石之力,善騎射,長搏擊,有三載以上從軍經歷……
條條框框下來,從內外禁軍十數萬人間,也不過挑選了千人。千兵成營,而這千人,可謂集三軍之拔萃者,大部分人,都是有軍職在身的?梢哉f,這些士卒,放與外軍,最次都可為一隊長。
奉宸營成立之初,劉承祐親臨,做了一番激昂的演講,并給所有士卒定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奉宸軍士,要成為大漢最精銳的甲士,上山擒猛虎,下海伏蛟龍,無所畏懼,全能戰士。
而對于奉宸營的訓練,可以用嚴苛而繁雜來形容。除了將士氣力之熬養之外,馬戰、步戰、水戰、單兵、陣戰的訓練,無一缺失,刀劍、弓弩、騎射,亦需精通,文化兵法、忠義品行的教育,也是重中之重。
一名滿裝齊備的奉宸士卒,武器標配則是健馬兩匹,弩一具,箭五十;弓一把,箭三十;劍一柄,長短刀各一柄;另有盾、短槍、斧子、短鋤、柴刀、繩索等。
奉宸營,名義上,是一支集漢軍精英的軍隊,實際上,劉承祐是將它當成培養軍官的搖籃。
訓練計劃豐富且繁重,又配合著淘汰制度,讓上下士卒不敢懈怠。一年的時間下來,已然淘換下了兩百多名士卒。這些人中,或是騎射、刀劍技藝難再精,或是陣戰配合難達到要求,或是難以適應水戰,要么干脆就是觸犯軍紀……
而自奉宸營中出者,調配禁軍,除觸法犯紀的,至少都職升一級,連升兩三級的也不少。
為了打造這么一支軍隊,投入的錢糧與精力,是普通禁軍的十倍有余,也只能是小規模培養,僅訓練成本,就高昂得讓人意外。
奉宸營的指揮使,劉承祐選了一個名叫王彥升的人。此人,在原本的歷史上,還是很有名氣的,不提性格上的缺失,但論勇武,無他說的。奮起于行伍,膂力驚人,作戰經驗豐富,與當初在相州攜軍馬投劉承祐的羅彥瓌是好友,后又隨其來投,有這層關系在,于劉承祐這邊還是掛上了號。
王彥升本人,也是個狠人。奉宸營成立之初,被拜為指揮使,因不識水性,為求服眾,王彥升硬是在水中泡了數日,據說差點淹死,方學會游泳,到如今,已可以用善泳來形容了。
奉宸副指揮使,名叫史彥超,是郭威的舊部,尤為剽悍,郭威舊部之中,論驃勇無過于此人者。在營中,與王彥升撞在一起,是兩不相服。
奉宸營分左右,王、史二將各領一營,既互為爭斗,也起到了互為激勵的效果。每一月大比,為全軍表率,最先對上的,就是王彥升與史彥超。
劉承祐是悄然而來的,原欲悄然入內,根本做不到,還未靠近營門,便被發現了。
沒讓人通知迎接,著一切如常,入營門,在一名奉宸軍官的帶領下,直趨校場。
校場上還很熱鬧,除執行崗哨看守職責的士卒,足足九百人,四散于各處,成雙、成仨、成陣,執實木刀盾,拼殺訓練,這是在進行小陣作戰訓練。
不過,劉承祐更感興趣的是,校場邊上,約四十名士卒,光著膀子,分散蹲著馬步,有的人身上還有瘀傷。而王彥升,則手里拿著根鞭子,在行列間來回走著,嘴里不停怒罵著,一個輪著一個地,踹向士卒屁股。
沒有留力那種,每個人都被踹倒于地,摔得看著都疼,但皆不敢有怨言,爬起來便繼續蹲著。
“陛下,這是今日陣練作戰,各隊之中,表現不佳的士卒!王將軍,正在處罰!”旁邊的軍官,向劉承祐解釋道。
劉承祐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也沒有覺得體罰有什么不對,這不是個講人權的時代,尤其還是在軍隊中。
奉宸營享受著全軍最高的待遇,相應的,也當享受同樣的痛苦與磨礪。
第37章 國舅劾郭榮
王彥升還在那邊動口動腳,大發兇威,待劉承祐靠近了,方才反應過來。立刻變了臉,擼下袖子,跑上前來,規矩地見禮:“參見陛下!”
“王將軍免禮!”劉承祐擺手示意。
“陛下御臨,怎么不提前遣中官告知,末將好率眾將士迎接!”王彥升面部肌肉緊湊,透著一股兇狠的氣質,此時卻堆著點難看的笑容,向劉承祐恭敬道。
劉承祐微微笑道:“朕至軍營,如歸家園,何須通報!”
天子這話,聽在王彥升這等武夫的耳中,就是順耳。劉承祐在這兒,受罰的諸軍士注意力也有所分散,仍舊蹲著馬步,但身體的酸痛似乎緩解了不少。
劉承祐收一指:“他們要蹲多久?”
“兩個時辰!”王彥升答道。
“可能堅持這般久?”
王彥升斜了眼受罰的軍士,高聲道:“連這都不能堅持,便不配待在奉宸營!”
“要的便是這股氣勢!奉宸營,不要庸才!”劉承祐表示肯定。
劉承祐走到隊伍前,掃視一圈,問:“朕聽說,爾等都是因訓練不得力,故受此罰!王將軍的腳與鞭子,踹在腿上,抽在身上,感受如何?”
聽劉承祐此問,所有人都不由低下了頭。有的人,脖間青筋暴脹,面上慚色大盛,若是平日里也就罷了,今日正好被天子撞見。
“朕觀眾人,皆面有慚色!眲⒊械v目光平靜,聲音則更加平穩:“朕覺得很好,知恥而后勇,作為大漢最精銳的士卒、軍官,記住這種羞恥的感受吧,朕想,比起身上的酸痛,這種滋味,更加難受!”
“陛下的話,都記住了嗎?”王彥升適時地,高聲呵斥道。
“是!”一干軍士,幾乎撕裂著自己的喉嚨。
“陛下,是否要召集全營,接受檢閱?”王彥升向劉承祐請示道。
劉承祐點頭應之,見狀,王彥升立刻派人傳令。當軍令傳下的時候,奉宸營紀律、效率體現出來了,整座校場內的軍士,就如一個個機器零件,快速移動組裝起來。
將臺之上,劉承祐心中默默點著數,數到五十的時候,面前,兩座持刀執盾的軍陣便為威勢凜凜地顯于劉承祐面前。
“今日朕訪奉宸營,突然其來,然結果朕很滿意,皆無懈。∧銈,是朕磨礪一把絕世利刃,是有大用的,雖只千人,可抵十萬軍!當一如既往,再接再厲,不負朕望!”劉承祐向前一步,進行著他的演講。
只是這一回,劉承祐并沒有長篇大論的意思,簡單地勉勵了一番。
眼神一轉,手指北方,朗聲宣布道:“季春之際,朕將于頓丘行獵,奉宸營隨駕護衛!但是,你們只有一半的人,能夠隨朕去頓丘。至于具體是哪一半人,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
天子的話,讓軍士們先喜后驚,不過劉承祐目力所及之人,都面露振奮,躍躍欲試。
劉承祐又看向站在軍陣前方的王彥升與史彥超,輕聲道:“兩名指揮使,同樣,只能去一人!”
這話落,互不服氣的兩人,當即對望一眼,同樣銳利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幾乎碰撞出火花。
“繼續你們的安排吧!”
看了看天色,劉承祐對王彥升吩咐了一句,又讓史彥超帶他去營房巡視一圈,順便介紹了一番奉宸營接下的訓練計劃,一切皆在正軌。
等回到宮內,縱是心情再輕松,劉承祐也覺疲憊異常,午后再高貴妃那邊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入夜之后,劉承祐駕臨坤明殿,看看皇二子劉旸,順便與皇后琴瑟和鳴一番,僅僅談談了心,夫妻二人,和衣耳眠。
翌日,回到崇政殿后,一大早,前來拜見劉承祐的人,竟然是國舅宣徽南院使,李業。
對于這個小舅,劉承祐將之放在朝中,給他實職,基本就是看在太后李氏的面子。宣徽使可是個肥缺……而皇太后李氏,對這個幼弟,也是過于偏愛。
但是,在朝政方面,這兩年間,劉承祐基本是沒讓李業參議的。這讓胸懷輔國壯志的李國舅而言,很是心傷,很是郁悶。
在天子掌實權的情況下,縱使心中頗有怨言,李業也不敢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即便求到太后那邊。雖然,劉承祐素來表現出對太后的敬重與孝順,但也不會容忍太后干政。
是故,突聞李業求見,并言有要事相稟,劉承祐還是很意外的。
幾年的國舅生涯,別的沒提升,李業身上那股“貴氣”倒是培養出來了,紫服在身,飾物華貴,一看就是那種高門貴族。但是,在劉承祐面前,還是表現得老老實實的。
“舅舅這一大早,急匆匆來見朕,有何要事?”劉承祐問。
“啟稟官家,臣確有要事相稟!”聞詢,李業當即道:“臣得報,澶州節度使郭榮,就在昨日,擅殺濮州刺史張建雄!
“嗯?”劉承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竟有這等事?”
天子的反應,似乎正是李業所期待的,表現得很是積極道:“陛下,張建雄乃地方大吏,國初之時先帝親封,這些年,對朝廷也十分恭順。那郭榮雖為其上官,但無緣無故,竟敢擅殺大臣,簡直無視朝廷法度,陛下當將之索拿問罪!”
劉承祐表情默然,一雙鷹目,眼神變得格外銳利,看了滿臉期待的李業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眼,看得李國舅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舅舅的消息很靈通嘛!”想了想,劉承祐方冷冷道:“這等事情,朝廷都沒有收到消息,你居然提前知道了!”
劉承祐話里的嚴厲冷然,嚇了李業一跳,完全不敢迎視天子的目光,訕訕而無言。
“去政事堂問問,是否有來自澶州的奏疏!”劉承祐直接朝張德鈞吩咐著。
感受到天子嚴肅的語氣,張德鈞不敢有任何怠慢,匆匆而去。
這個時候,劉承祐再度將注意力放到李業身上,很是平靜道:“是否有其事,情況究竟如何,還待證實!”
“不過,朕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何人給舅舅通報的消息!”
第38章 濮州案(1)
“臣與那張建雄有舊,張建雄被殺后,是他的僮仆,快馬南來東京,告與臣知!”面對劉承祐的問話,李業目光有些躲閃。
劉承祐不由面露哂意,陰陽怪氣的:“看來舅舅與張建雄何止是有舊啊,生死大事,首告與你,這速度,也是夠迅捷。
被劉承祐嗆得,有些憋悶,李業臉色也不好看了,只覺得這個外甥,并不尊重自己。
殿外晨曦初露,柔和的光芒揮灑而下,美好的清晨,美好的心情,被李業這番上稟彈劾,給打擾了。
就“郭榮殺濮州刺史”的消息,劉承祐面色沉凝,大腦中快速轉動著。隱約有所感,此事,應當屬實。而他想要搞清楚的是,到底是什么情況,而他這舅舅,不務正業地摻和其中,又是什么緣故,只因為那“故舊”之情?
見天子那滿臉漠然的表情,李業在下,眼珠子轉悠了幾圈,還是有些忍不住,道:“官家,臣雖顧念故舊之情,為張建雄陳情相告,但郭榮殺他,確系屬實。他郭榮仗著陛下所賜信任與權柄,耀武揚威于地方,竟敢擅殺一州使君,置國法刑統于何地……”
看李業這急不可耐,想要自己處置郭榮的樣子,劉承祐有點懷疑,郭榮什么時候得罪他了。語氣淡漠應道:“朕說了,先把事情搞清楚。還有,縱有其事,也不是宣徽使職責以內事!”
劉承祐這話,已經很不客氣了,看得出來,對于這個舅舅,他當真不是很待見,而此番進言,從一開始,就讓劉承祐心里不舒服。
對于心高氣傲的李國舅而言,心頭的難堪,已顯于臉上了,十分羞憤,他可是抱著一顆“拳拳忠心”來的。但再不痛快,還得忍著,而今在朝中,已基本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撒潑放肆了。
很快,張德鈞自政事堂歸,隨行而來的,是宰臣李濤與范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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