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怯戰跑路了?
可就算張龍跑了,其余白蓮教本部的人,也不能跟著一起跑。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就在白天宇沉思之際,這時一名白蓮教斥候匆匆跑了過來,神色焦急地對白天宇稟報導:“教主,明軍后方又出現了近千火銃手,有眼尖的兄弟看到用的好像是新式火器,還有數十門火炮,正朝我們這兒趕過來!”
“新式火器?還有火炮?”白天宇聞言臉色微變。
他本以為明軍的預備隊只有四百左右重甲騎兵,現在才知道錯了,姜星火真的能忍!
兩翼兵力被分攤的如此薄弱,他還藏著近千預備隊!
難道姜星火就不怕兩翼因為兵力不夠而被分割突破后,他留的人都砸在手里嗎?
如果是普通步兵也就罷了,偏偏這支部隊還都配備了新式火器以及火炮,火銃手方陣本就厲害,再加上火炮的遠程投射,簡直是如虎添翼!
這一下麻煩了,白天宇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他咬牙道:
“再堅持一下!等張龍的援軍到來,局勢就會徹底扭轉!”
“堅定守住,一定會有辦法!”
那么被白天宇寄予厚望的張龍在干嘛呢?
——————
“快點!能不能再鑿快點?!”
青龍幫幫主張龍的腦門子上滿是汗水。
他不是傻子,雖然做了自己跑路的打算,但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張龍還是懂得,決戰之時,又不用擔任主攻任務,只需要側擊明軍水寨,這個活計他還是肯干的。
可眼下卻不是張龍他不想去攻擊明軍的水寨,而是整個隱蔽航道入口都被堵死了!
是的,丁小洪等人在發現了張龍的動向,跟明軍水師將領商量后,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前六十艘船原地隱蔽不動,后六十艘小船原地掉頭(所用小船其實沒前后之分,只是劃槳換個方向),不顧一切地原路返回,然后自沉于只有太湖水匪知曉的這條進入吳淞江的隱蔽航道!
這么做雖說有風險事實上風險真的很大,原地裝死不代表別人不會看到,如果張龍派船只來附近搜查,那么他們就相當于任務失敗了,而且他們這種小船戰斗力幾乎為零,又在蘆葦蕩里排成了一字長蛇陣,連跑都沒得跑。
但無論如何,在丁小洪等人看來,也值得賭一把。
畢竟以現如今的情況來看,算算時間,白蓮教叛軍和明軍的交鋒恐怕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
在這種情況下,張龍如果帶著這支偏師部隊突襲明軍水寨成功,繼而登陸繞后,背擊明軍主力,那么很可能造成無法承受的慘痛后果。
這個后果,沒人承擔得起。
自己等人如果任務失敗,最多最多也就是放跑了一部分白蓮教叛軍乘船進入太湖。
可如果張龍的偏師奇襲成功,平叛明軍主力的都有覆滅的可能!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任何時代的部隊,被前后夾擊,大概率都會陷入不可遏制的混亂狀態,明軍自然也不會例外。
而賭一把,還有前六十艘船不被發現,繼續執行任務的可能。
后六十艘船返航,去靠著自身和硝石成冰堵塞隱蔽航道,雖然有可能在半路就被張龍等人追上,但成功概率還是有的就算半路被追上,還是能起到遲滯的作用,而且最后三只船卸了硝石后,就會飛速趕回報信,依舊能達到目的。
丁小洪等人自然不知道,無論是姜星火還是陳瑄,都沒有忽視白蓮教有可能從吳淞江方向發動的突襲,但他們還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權衡利弊后,做了對明軍最有利的決策。
因此,即便后六十艘船冒死攔截白蓮教的船隊,阻止他們從隱蔽航道中沖進吳淞江,也絕非是什么愚蠢舉措,反倒是極具勇氣的表現!
事實上,張龍也確實很佩服不知姓名的敵人的膽色,在這個危急關頭居然敢拼命阻撓他!
“幫主,航道本來就窄,這又是結冰又是沉船的,咱們根本清理不干凈,也通過不了!”手下哭喪著臉匯報導。
張龍看著遠方自己目力不可見的正面戰場,深深地嘆了口氣。
“白老頭子,兄弟也不是對不住你,這是真沒辦法了。”
幾名親信自然聞弦而知雅意,齊齊對視一眼。
“幫主,咱沒必要給白蓮教賣命,天大地大,撤吧!”
“撤!”
青龍幫的船隊原地掉頭返回太湖,走了個干干凈凈,只留下白蓮教本部的船隊望著被沉船和浮冰堵塞的航道干瞪眼。
——————
白天宇終究是錯付了。
他最終也沒有等來張龍的支援。
在短短兩刻鐘之內,明軍集結了近三千人的右翼火銃大方陣,在猛烈的炮火聲和催命的嗩吶聲中,邁著整齊的步伐,開啟了屬于熱兵器時代的獨特殺戮美學。
與豪邁的冷兵器鐵騎沖陣不同,這些由一個個小型方陣組成的火銃大方陣,更像是一個波浪起伏般的流體藝術品,以一種極為平緩、卻又穩健的姿態行進,但每當前方出現敵軍的身影,他們就會在軍官的命令下,立即停下來射擊。
此刻,明軍的攻勢異常兇猛!
幾乎所有的前排火銃手都舉起手臂,用力向前開火,密密麻麻的鉛彈呼嘯著從火繩銃黑漆漆的銃口噴薄而出,形成了一片火焰的海洋。
伴隨著一顆顆鉛彈從銃管里飛速噴薄而出的“咻”聲,鉛彈如毒蛇一般刺向對方的胸膛或喉嚨或是其他什么部位,一個個企圖抵擋的白蓮教叛軍被打翻在地上,那些倒霉的家伙還沒來得及給教主發揮自己最后一絲余熱,便永遠閉上眼睛,再也見識不到陽光的燦爛、青草的芬芳。
在這樣恐怖烈度的火力壓制之下,當面的上萬白蓮教叛軍沒有了任何底牌,也根本組織不起有效反擊。
“追——!”
“給老子殺!”
“轟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開炮聲,被炸碎的血肉騰空而起。
這是一枚實心炮彈在戰場上所造成的殺傷力,強勁的力道把附近的士卒直接變為殘肢斷臂。
“快撤退。
一個頭目模樣的白蓮教徒嘶啞著嗓音吼叫,他已經看出情況不妙,如果繼續待下去,必然全隊覆滅。
可是,他和他的小隊,想要逃走已經太遲了,無數鉛彈正在向他們襲來。
“噗嗤、噗嗤、噗嗤.”
白蓮教頭目很快變成篩子,渾身插滿鉛彈,在巨大的力道下,他的雙腳離開地面幾寸,軟綿綿地后仰倒在了地上,直到死亡之前,他才知道原來被火器命中,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一隊悍不畏死的白蓮教敢死隊試圖阻擋明軍的前進,然而,他們剛冒頭,便遭遇了明軍炮兵的重點照顧。
“砰砰砰”
密集的火炮聲響起,一排排炮彈劃過虛空,帶著凄厲的破空聲飛撲而至,瞬間將他們撕碎,尸骨無存。
——————
中軍,一群白蓮教高層聚集在一起,他們的臉色非常難看,眉宇間充斥著憤怒和絕望。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明軍的火器部隊居然如此彪悍、強大!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傷亡比例,但看著自家軍隊遍野的樣子,想來是很難看的.實際上,仗達到了現在,明軍算上受傷和陣亡,也只有一百人出頭,大部分還集中在一開始遭到了重壓的右翼。
而白蓮教叛軍損失了多少人?
粗略估計,眼下光是被火銃和火炮收割性命的,就已經有三四千人了!
這個比例在冷兵器時代,尤其是白蓮教這種烏合之眾,根本就是全軍崩潰的狀態!
眼下不是他們想不想打的問題,而是明軍的火銃方陣左右夾擊,已經把白蓮教叛軍猬集成團的大陣,給徹底打崩了!
毫無疑問,明軍取得了一場大勝!完勝!
即便不知道具體傷亡,但是軍隊的全面崩潰騙不了人,明軍新式火器的威力極大地震懾了白蓮教叛軍,原本被明軍重甲騎兵沖的士氣低迷的白蓮教叛軍,此刻士氣已然降至冰點!
“該死!我們完了。”一位幫會首領痛苦地說道。
“我早就勸阻你們,不應該跟明軍硬拼!伱偏不聽!”另一位非白蓮教嫡系的幫會首領也是憤恨道。
“撤吧……”
白蓮教本部的舵主也是臉色蒼白如紙,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們擋不住他們的,快撤,先撤回營寨再做定奪!
“別吵了。”
白天宇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內訌,他拔出刀來,下了最后的命令。
“全軍撤退!營寨里有大量船只,能跑多少是多少!”
命令很快下達了下去.實際上,不管白天宇下不下命令,白蓮教叛軍都已經開始潰退了。
“退!撤退!”
“快逃!”
其實,早在明軍布置好陣型,并擺好攻擊架勢的時候,白蓮教的叛軍們就已經膽寒了。
現在聽到教主的決策,少數還在勉力堅持的白蓮教叛軍士卒也是當場“嘩啦啦”地作鳥獸散,丟棄兵器和鎧甲,狼狽逃竄,朝著太湖邊上的大營奔逃而去,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
白蓮教叛軍甚至開始了自相殘殺,為了自己奪路而逃跑回大營,戰力尚存的部隊,主動砍殺著前面攔路的友軍。
也有心存僥幸的人,覺得營寨里布置的接應部隊還是可靠的,只要回了營寨,堅守還是能做到的。
然而事實上,他們很快就發現,白蓮教的軍隊已經徹底潰敗了,大營內的軍旗都被砍倒,被看押的百姓也在慌忙往營寨外逃竄。
朱高煦的重甲騎兵部隊已經無力追擊了,但明軍左右兩翼原本用作斥候警戒的數百騎兵部隊卻還戰力尚存,火銃手大陣移動速度不夠快,他們這些輕騎兵便追逐在敵人的后面,一路追著砍殺,所有能追上的敵人,都被他們毫不留情地砍翻。
在斷后(落在了最后)的白蓮教堂主恐懼的目光下,他們身邊的數十名親信一個接一個倒下,有人當場斃命,有人抱著身體倒在地上哀嚎。
緊接著,刀光閃過,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長高了不少。
下一瞬間,他的頭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嗚嗚——”號角聲吹響了。
明軍將士們沒有窮追不舍,只是靜靜站在原地,冷漠地注視著這群喪家之犬。
火銃手方陣停止了追趕,開始重新集結掉隊的士卒。
他們并不著急,愿意那很簡單,已經不需要熱氣球在天上看了,明軍從地面上也能看到,遠處太湖水寨上的三個碼頭.結冰了!
是的,丁小洪不辱使命,雖然只有六十艘船只,但依舊讓白蓮教的三個主要碼頭那不算寬敞的航道,徹底報廢!
策馬趕到湖邊的白天宇,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太湖。
他曾無數次來過太湖,可卻從未有一日,曾親眼見過四月結冰的太湖。
所有白蓮教士卒,都滿臉震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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