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朱元璋拖長了尾音,淡淡道:“你說的倒是在理,皇孫都大了,也該是定下婚配,不然好姑娘都被別人家的小子給占了去?”
說著話,他滿臉笑容的看向在場的勛貴一方。
見老爺子說起笑話來,在場的勛貴們紛紛出聲附和著,一時間滿場的笑聲。
朱元璋輕咳一聲,現場頓時噤聲。
他看向呂氏,笑道:“咱家是該搶下下手給好姑娘定下了!不知太子妃心中可有屬意之女,先說與咱知曉了。”
呂氏也是早有準備,沉穩道:“常言道娶妻娶賢,夫妻之道如陰陽調和,互補有余;蕦O娶妻,更是要首重女子品行是否賢良,是否得體。亦要看重,能否與皇孫秉性相合,往后互補。”
朱元璋點頭贊同:“是這個道理,咱家兒媳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說完之后,朱元璋再次看向勛貴這邊,笑道:“都說說吧,你們這些個家里,可有丫頭適齡的,要讓太子妃好生的瞧瞧,務是要與皇孫能過到一塊去的。”
原還在低著頭吃著燒烤的景川侯曹震,聞聽此言立馬是丟了手中的肉,站了起來,大聲嚷嚷著:“陛下,臣家里頭別的不多,便是丫頭多,回頭臣就全都拉進宮里來,任太子妃為三爺挑選,只要太子妃和三爺看入了眼,臣便將那丫頭留在三爺屋子里過日子了!”
他這話粗鄙不堪,隨他來的家中女眷,當即便滿臉責備的舉手拍著大腿。
然而曹震的話卻像是火星一般,頓時引得在場家中有適齡女子的勛貴紛紛起身,言稱要將家中的女子送到宮里來。
呂氏連連頷首致意,表示感激。
然而心里頭卻是早已腹誹不已,這些個勛貴開口閉口就是三爺。
一個個恨不得將家里的女人都給塞進他們三爺的屋子里去!
正待她要將真正的目的說出口的時候。
一直在觀望的中書舍人劉三吾卻是再次起身:“陛下,皇孫婚配,乃往后互補相持。廣陵郡王自幼讀書,純良溫雅,婚配當以朝中勛貴女子為妻,陰陽調和;从铱ね跤⒂峦,身邊自是要有那詩書傳家的女子扶持,夫妻一體!
在劉三吾身邊的吏部尚書詹徽,頓時抬頭側目看向這位中書舍人,眼底閃過一絲驚異。
而沒能說出口的呂氏,也是心中不解的看向了劉三吾,一時間驚喜交加。
她今日要的便是能讓朱允熥斷了與勛貴家的聯姻,而讓允炆得到一份聯姻勛貴。
讀書有何用?
文官有何用?
真到了用時,務必還得是手握兵權的勛貴武將們頂用。
呂氏看得清楚,只是自站出來后,卻一直不敢將此話說出口。
她說出來,那便代表著性質變了?扇羰遣徽f,計謀又無法得逞。
就在她剛剛猶豫如何表明真意時,這位中書舍人竟然是站了出來,將她想要說的話給全都說了。
劉三吾淡淡的掃過太子妃,以及對面的兩位郡王。
沒人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就連朱元璋都不時的看向站起來的劉三吾。
他心中已經閃過了好幾種可能,余光看向面色如常的太子妃。
恰是此時。
砰的一聲驚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朱允熥面帶怒意的瞪著眼前跪在地上的一名宮娥:“規矩呢!你這女婢,便是連端個盤子都做不來,誰教的你?”
說著話,朱允熥回頭迎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起身抱拳面朝朱元璋:“爺爺,這女婢是暫時調入孫兒身邊,為朝中大人們做冰食的,孫兒平日里疏于管教,叫爺爺驚了,回頭孫兒便管教懲治了她!”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宮娥一眼。
而后大有深意的瞥著朱允熥,微微一笑,看向眾人:“這小子如今氣性倒是大了,要是讓他懲治了,咱往后的冰食可都不敢吃了!
旋即又看向朱允熥,瞪了一眼:“讓她下去吧,咱也乏了,這戲聽得咱昏昏欲睡。你們吃著喝著,咱回去了。”
說著話,朱元璋招招手,候在一旁的孫狗兒趕忙上前,攙扶住了似是真的昏昏欲睡,搖搖晃晃的皇帝。
群臣見皇帝要離場了,當即起身聚到了一起,姿態恭敬的目送著皇帝離去。
呂氏茫然的看著老爺子離去的背影,心中生出無數的苦水。
她回首瞪了一眼那正跪在地上收拾著狼藉的宮娥,無奈的輕嘆一聲走回位子。
前面的戲臺上,那些個戲子,已經將這單刀會給唱到了高潮出。
噌噌鏘的,那關云長豪情壯志,盡顯英雄本色,雄姿英發,赫赫威武。
第六十八章 多出來的青衣
朱允熥與在座眾人拱手辭禮,隨后在外人看來,是領著那先前做錯了事的宮娥,向著后面離去。
只是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朱允熥則是看向低著頭的小宮娥:“回去吧,晚些時候還要將冰食送到前朝去。”
一直低著頭不曾被人瞧見了面容的彩蝶,立馬抬起頭,露出滿臉的笑容,激動的點著頭。
朱允熥笑吟吟的望著小丫頭離開,搖搖頭轉身向著先前張志遠在的地方過去。
只是他還未走出去兩步,便又停了下來。
隨后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怎得,你跑到這里來了?”
他看著正常宴席都沒有露面,反倒是這個時候抱著一壺酒,提著根烤羊腿靠在墻角出的解縉。
解縉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打了個酒嗝:“宮里的酒甚美,圣前不敢貪杯,便只好來這邊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低頭看向解縉腳邊的兩個倒地酒壺,不由的瞪了眼睛看著滿面紅光的解縉。
“都是大紳兄喝的?”
解縉張著嘴,點點頭,打出了一個百轉千回的酒嗝,嘹亮無比。
“還是宮中的酒不醉人……”
朱允熥搖搖頭:“喝大了?”
解縉搖晃著腦袋,當真好似喝多了一般,哼唧哼唧的便伸出將羊腿上最后一口肉吃掉,然后丟了骨頭,隨后撐著墻,留下一個黑黝黝的印跡。
朱允熥唯恐這廝喝多了酒倒地不醒,上前一步就準備攙扶住對方。
卻是不想解縉忽然語氣鎮定自若道:“殿下萬不可與朝堂文官,亦或是詩書人家聯姻。此舉……嗝……”
躲到這里,竟然也能知曉了先前在前頭發生的事情。
朱允熥停下了要攙扶解縉的動作,目光審視的盯著對方,退后兩步:“看來是沒喝多!
這廝心里和明鏡一樣,看得透徹。
解縉說完了話,卻是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搖晃著腦袋抱著酒壺喃喃自語了起來。
“不多……”
“半分都不多……”
“臣下今日里帶了輛馬車,便是要拉回……”
“拉回去一些宮中的美酒……”
朱允熥離去的腳步聲已經響起。
不斷低聲呢喃著的解縉,忽的又是一個激靈,渾身一抖,手中的酒壺滾落在了地上。
而他的雙眼也漸漸的恢復了一絲清醒。
正待他將要起身的時候,余光卻是掃到了一旁縮在偏僻出的小太監,立馬又變得搖搖晃晃的,跌跌撞撞的撐著墻爬了起來。
“酒!”
“本官今日還未喝夠!”
那小太監見到解翰林正在往自己這邊走來,立馬是收回身子,藏在暗中往東宮正妃宮殿處離去。
解縉抵著柱子側耳靜聽,直到遠處的腳步聲消失,方才長出了一口氣。
……
而在另一邊。
聽著前面傳來的戲聲,朱允熥漫步向前。
未幾多時,便見親軍羽林衛小旗官,現今廣陵郡王朱允炆護衛張志遠,面目之上頗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雙手合在一起原地來回的踱著步子。
朱允熥目光無聲打量著四周。
或許是因為今日東宮里設宴辦酒,此處并無宮人走動。
朱允熥輕咳一聲,便見張志遠立馬是停下了來回走動的腳步,回首看向來人。
而后臉上露出意外,漸漸有些動容。
張志遠當即上前,抱拳躬身:“標下親軍羽林衛小旗張志遠,參見殿下!
他先前探得異樣之后,心中百般復雜,而后躲到了這里便是有心要去找朱允熥稟報消息。
只是又有些遲疑,方才會顯得如此的進退艱難。
朱允熥打眼瞧著張志遠:“張小旗為何會在此處?”
他這是明知故問。
本就看出了張志遠是心中有事,嘴里有話,但他偏就是不提。
正如當日里,孫成邀了張志遠出宮吃酒,自己也不過是在外面表明了自己當時在場。
而在隨后的日子里,便再未與張志遠聯系,就是連孫成也未曾有過一次來找張志遠。
張志遠心下突突的,沉吟良久之后,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標下拜謝殿下,前些日子借孫百戶之手,贈于宅院,以安標下家人。標下必不敢忘,殿下恩情眷顧!
“不過是稀疏平常的舉手之勞而已。”朱允熥擺擺手,因為站在臺階上,能保持一個俯看張志遠的姿勢。
張志遠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殿下,今日那入宮的戲班子,有問題!”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似是將積攢了許久的情緒都給泄了出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