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事先用木板筑范阻擋,再將河水排出,隨后以竹條……最好是有鐵條或是……鋼條為框架龍骨,最后澆筑混凝土與木范之中。
只要等到這些都陰干凝固,便是一座宛如天成的大壩水門,足可抵御千百年以來的洪水之威。
若是以此法,使于黃河上下千里的支脈連通之處,筑造一道道的大壩水門,便可控制黃河與支脈的聯系,排出放入河水,皆可以人意定奪。”
潘德善說的很是仔細,而朱允熥卻是聽得眉飛色舞。
他知曉潘德善的治水之才,不下古人,不落后人。
但他沒有想到,潘德善對如今在大明,尚且還算是新鮮事物的水泥,竟然有了如此多的研究,甚至于是想到了水泥來澆筑大壩水門。
并且最關鍵的是。
他都已經弄出來了一道混凝土水門成品。
就在自己腳下的大堤底部!
潘德善還在繼續道:“啟稟殿下,臣近日還在與總督衙門同僚商議,是否能調請太平府礦那邊,大匠師制造出來的蒸汽機運來總督衙門?”
朱允熥眉頭一挑:“你要蒸汽機做什么?”
潘德善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道:“臣等以為,黃河現今大堤是可以作為主體的,臣的治河造堤之法,還是要依托現今的大堤而為。
可如今的大堤,高過地面無數,若是以人力上下運輸物資,頗為費工。而那蒸汽機,卻可輕松吊起萬鈞重物。臣聽聞大匠師正在以一種鋼軌鋪設,蒸汽機行于其上,便可運送重物。
臣想著,是否能在黃河大堤上,運用此物此法,也好節省民力!
朱允熥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不少時日未見的潘德善,今日里給自己帶來了眾多的驚喜。
然而,潘德善的話似乎并沒有結束。
他繼續道:“此為一。而除此之外,臣以為若是巧造機關,或許還可以將蒸汽機安置在水泥大壩水門上,用以開啟關閉水門。更可以作為河道若有擱淺、觸底船只救援之用,拉動船只脫困。”
潘德善將最后的想法說出口,便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皇太孫。
他眨了眨眼,心中有些擔心,自己一并說出這么多的要求,是否會讓皇太孫不滿。
然而,朱允熥現在心中卻已然是一片翻江倒海。
這是什么人才?
他看了看潘德善,覺得自己無意中遇到的一個原以為只是治河能人,卻不想他還能有這般多的見解和本領。
就在潘德善還遲疑,自己的奏請是不是要被否決了的時候。
朱允熥已經是沉聲開口:“凡總督衙門所請,孤一應允之。”
他的聲音不大,卻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眾人為之側目。
潘德善則是已經喜上眉梢。
他連忙躬身抱拳:“臣謝恩。”
朱允熥則是上前一步,伸手拍在潘德善抱起的雙手上:“潘卿,大明將來能否盛世……”
嗒嗒嗒。
“報!”
“急報!”
正當朱允熥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遠方傳來了一陣密集凌亂的馬蹄聲,并著馬背上的人的嘶吼聲。
朱允熥眉頭一挑。
隨著眾人轉身看了過去。
只見隸屬錦衣衛、河南都司、羽林右衛三支不同衙門的官兵,結群騎著馬疾馳在黃河大堤上,一路到了眾人跟前。
官兵們翻身下馬,腳步不曾站穩,便急匆匆的撞到了朱允熥眼前。
噗通。
官兵們皆是單膝著地,雙手抱拳。
朱允熥的臉色已然變得凝重起來,從潘德善面前收回的手藏在袖中。
明明自己早就已經有了通盤的預估,對此刻將要發生的事情,早就有了預料。
可當事情真正要發生的時候,卻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在場官員們則是眉頭皺起,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觀望等待著官兵們的開口稟報。
一旁的朱高熾則是看向朱允熥藏著手的衣袖,目光閃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生了什么事情!
朱允熥壓著嗓子,開口詢問。
“急報!”
“河南道叛亂起,光州府、汝寧府、南陽府、河南府、陜州府、汝州府、許州府、陳州府、歸德府、懷慶府、衛輝府、彰德府,皆有叛亂起,聲勢浩大,河南道各府縣皆有涉及,人員皆有成千,乃至過萬!
“開封府目下風聲大緊,府界之處,隱有叛賊出沒,威脅開封府行在安危。”
“殿下,此刻河南道狼煙四起,諸軍營請殿下移步回駕開封府城,諸軍拱衛開封府城,奏請四方兵馬馳援,平鎮中原之亂!”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天下大亂
黃河大堤上。
官兵將河南道治下一個個州府之名報出,在場官員們便一次次的發出震驚聲。
當河南道只剩下一座開封府沒有掀起叛亂,卻已然被各地叛賊盯上的時候。
原本還在大堤上和裴本之開著玩笑的都指揮使于馬,便當即臉色一變。
“來人!”
“護衛!”
于馬已經是將腰間的佩刀抽出,人也橫檔在了朱允熥身邊,臉色緊繃著沉聲奏請道:“殿下,此時河南滋生叛亂,臣請殿下速速回歸開封府城,為諸軍護衛!
按察使高于光整個人都懵了。
好端端的怎么河南道就全境叛亂了呢?
自己這還沒干幾天的封疆大吏,就要治下生亂,叛亂中原。
高于光連連低聲道:“這到底是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大堤上,人人臉色難看。
朱高熾在一旁輕嘆一聲,目光復雜的望著朱允熥的背影。
這一次就連自己也被隱瞞住了,更何況是裴本之、高于光這些人?
裴本之、高于光這些新任河南道各司衙門官員,才上任幾日。只要熥哥兒有心隱瞞,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治下那些土生土長的士紳大戶們,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河南道亂了。
河南道的百萬臣民全都亂了。
盡管現在不曾看到叛賊出現在眼前,但朱高熾眺望往大堤外的茫茫河南道平原,卻好似是看到了無數的叛賊,如同黃蜂工蟻一樣的席卷著所有的地方。
裴本之這位新任的河南道布政使,在短暫的震驚之后,終于是反應了過來。
他連忙帶著河南道官員擋在了朱允熥面前。
官員們在裴本之的帶領下,盡數躬身作請:“臣等請殿下回駕開封府城,有開封府城高墻阻擋,有河南道諸軍營軍馬在前,河南道誓死護衛殿下安危!
潘德善忽的從斜拉里竄到了眾人身前,擠進了朱允熥的視線里。
潘德善面色漲紅,雙手抱拳:“殿下,臣請殿下支援軍馬三……一千!此地尚還囤積無數治河物資糧草,絕不能有失。臣愿領兵駐扎在此,護衛黃河水務總督府賬目之數不失一分一毫!”
于馬低喝一聲:“潘總督!此刻先請殿下回城才是最為要緊!你們總督府再要緊能有殿下千金之軀的安危要緊?待殿下回駕開封城,本將給你總督府兩千軍馬!”
裴本之等人則是再次躬請:“臣等請殿下速速回駕開封城!”
朱允熥臉色平靜,望著這些聞叛生變的官員們,不禁輕笑出聲。
“是叛賊打到開封城了嗎?”
“還是那些個叛賊已經到了孤眼前?”
如裴本之、高于光這些官員們,作為地方主官,聽聞叛亂會心中慌亂,且更是擔憂自己的安危。朱允熥便愈發的不能顯露出任何緊張的情緒。
他反問了兩句,讓裴本之、高于光等人沉默下來后。
朱允熥笑道:“河南道地處中原腹地,民風淳樸,何來遍地叛亂乎?不過是幾多亂臣賊子蠱惑人心,蒙騙黎民,裹挾良民生亂而已。”
裴本之終于是在傳來河南道全境叛亂后,第一次開口:“殿下,無論河南道如今情形如何。臣等身為河南道官員,都理當護衛殿下安危。殿下千金之軀安定,則臣等自可心無旁騖,全力應對此次河南道叛亂。”
裴大川覺得自己或許當初就不該來河南道當官。
先是足足干了八年的知縣,分明是治下百姓紛紛歌功頌德,卻八年無升。好不容易,河南道等來了皇太孫賑濟災情,自己這些日子才驟然興起,官居河南道布政使之職。
只要自己踏踏實實的干上幾年,或許還能與帝國如今那位遠在萬里之外,卻在朝堂之上有著無數夸贊和美名的,帝國最年輕的封疆大吏有一次見面的機會。
到那時候,自己也能與對方比較比較,到底是誰為圣天子牧民治理地方的能力更強一些。
可誰成想,現下河南道遍地叛亂,全境淪陷。
雖然當時皇太孫權同陛下之后,便立馬強推各項革新之舉的時候,裴本之就已經預料到了河南道會生出亂子。
但誰又能知道,竟然是這等規模和聲勢的叛亂。
若按照官兵們所說,此刻河南道至少已經有不下五萬的叛賊!
皇太孫絕不能在河南道出了事!
這便是裴本之此刻唯一的想法,只要皇太孫安全,河南道才有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平定叛亂。
朱允熥始終保持著沉穩的神情。
在裴本之屢屢催促之下,方才帶著所有人往開封城趕回。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