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輪準頭不高,稀稀拉拉的零星炮彈射中戍堡,卻也是引起一陣陣的轟鳴,制造出不小的動靜,在望遠鏡里頭戍堡外層碎塊濺射。
當前面的試射結束之后,蒸汽戰船上裝配的新式火炮才真正的發揮出了作用,不斷的噴吐著怒火,越來越多的炮彈投射到了戍堡上。
當戰船整個調整好船身位置,一側橫對八卦洲岸邊的水泥戍堡,真正的炮火宣泄才終于到來。
江面上再一次布滿硝煙迷霧。
當煙霧消散,八卦洲頭的水泥戍堡整個被削去了一層,厚實的墻體被撕扯出巨大的口子,墻頭露出恐怖的豁口。
比照大明在九邊建造的水泥戍堡,在戰船炮火洗禮下,已經徹底失去了戍堡所具備的防御功能。
“現在戰船要回龍江造船廠,再測試一邊逆流而上的航速如何。”朱允熥站在老爺子身邊,低聲解釋著:“原本應該是有江上戰船對戰的試驗,只是火炮無情,動輒便是船毀人亡,所以才取消了這項試驗!
朱元璋擺擺手:“既能摧毀這八卦洲頭的戍堡,那水面之上的舟船,便再無敵手,亦不必試驗!
朱允熥笑了笑:“是這個道理。”
這時,朱元璋卻是輕咦一聲。
戰船現在正在轉向,要往上游造船廠回航,朱元璋的視線便不由被下游吸引,視線不斷的回轉著,最后更是輕輕的挪動了一下腳步,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這也是水師的戰船吧?”
朱元璋望著下游而上的一支船隊,輕聲詢問。
朱允熥轉身看過去,稍有遲疑。
“怎么?這船隊有何情蔽?”朱元璋有些好奇,已經是邁出腳步,要往船尾而去。
朱允熥跟在后面,低聲道:“是水師的戰船沒錯,但是……也有些不一樣!
爺孫兩人一前一后,在因為戰船轉向而格外繁忙的甲板上,往船尾而去。
朱允熥側目看向船舷外,從下游江面航行過來的水師船隊。
寶船穩坐中軍位置,兩側戰船以為左右翼,前有戰船開路,后方則是運兵船、運馬船、運糧船,只是瞧著吃水卻又不像載重太多。
再看寶船上打出的旗號。
那分明就是原本屬于大明鎮倭大軍解押金銀回京的船隊旗號。
可若只是解押金銀回京,船隊最對也不過一二十條船,卻不像現在這樣,船隊的數量已經超過五十條。
“那是瀛洲解押回來的金銀,還有……還有押送倭奴的船隊。”
朱允熥輕聲低語,將這支回航的船隊身份說出。
“哦?”朱元璋發出一聲,已是走到了船尾頂部甲板上。
這時候戰船也已完成轉向,向著上游全速回航。
朱允熥上前一步,頷首低聲道:“解押的金銀,按照東征大軍上奏的軍報,是在琉球那邊停泊了一陣子,亦有宣揚我朝國威之意。
至于那些倭奴船,想必是東征大軍為了穩定瀛洲新征之地,將那些膽敢犯上作亂的倭賊緝拿,依律押回大明,發往各地做工的。”
原本去了一遭甲板下,親眼查看新式火炮的朱高熾,這時候也已經走了上來,到了兩人身后。
朱高熾輕聲道:“這一批倭工是要發往江西道南昌府的,內閣解縉有意在朝廷即將完工應天至杭州府水泥路,及開工應天至淮安府,應天至鳳陽的水泥路之后,再開應天至江西道南昌府的水泥路。
而后再自南昌府往湖廣道武昌府修建水泥路,如此應天對湖廣、江西一帶的溝通,便算是初步完成。到時候朝廷往來兩道,也能更加從容一些!
朱元璋思索了片刻,開口道:“是要將南昌府和太平府的水泥路連通起來?經由池州府?”
朱高熾立馬開口:“回皇爺爺,確實如此,經由池州府、饒州府,水泥路也就進了南昌府。”
朱元璋臉上笑了笑,望著船尾從瀛洲回航的船隊,輕語道:“這條路不好走!
“所以才要動用倭工去做事!敝煸薀捉舆^話,繼續道:“這條路的事情,孫兒也是知曉的。內閣要連通南昌府和太平府的水泥路,中間的池州府多是山地,依照工部報上來的估算,遠比如今在建的三條水泥路更加繁瑣困難!
“那就讓倭工們去吧!
朱元璋揮揮衣袍,風輕云淡的念叨著。
全速航行的蒸汽戰船,很快就將身后的船隊給拋開,漸漸的消失在江面之上。
而才剛剛航行到了八卦洲外江面上的,自瀛洲回航的船隊,正在保持著勻速航行。
在船隊的周圍,不斷的有走江快船游走警戒著。
畢竟船隊中,除了那些最不值錢的倭奴之外,還有著價值百萬兩以上的金銀,這些才是朝廷最看重的東西。
而在無人問津的一艘艘倭奴船里,充斥著黑暗和冷血。
原本用于明軍運送兵馬的運兵船,只需要經過小小的改動,就能運送成倍的倭奴前來中原。
甲板上,是負責護衛船只的明軍官兵。
而在甲板上,是除了送飯之外,便基本不會有明人出現的關押倭奴的船艙。
昏暗無光,是甲板下船艙里的常態。
無法得到流通的空氣,在漫長的航行時間里變得腐臭刺鼻。
原本只是兩層的床鋪,如今只是經過小小的改動,就可以容納五名倭奴躺下。
船艙的角落里,則是幾只用于倭工出恭所用的大木桶,底部通過一根管子連到船艙外面,深入水中。
仁慈的大明并沒有給這些倭工上枷鎖,就連手銬腳銬也不曾使用。
畢竟,沒人能在茫茫大海之上逃脫。
在船艙的角落里,小小的窗口下面,光線斜拉著投射進來。
在肉眼可見的光線下,一名披頭散發的倭人,正蜷縮著靠在墻角,保持這個姿勢已經許久了。
離著近一些,方才看得清,竟然是當初倭國南朝吉野家族的吉野寺麻。
先前船艙外面的炮聲,吉野寺麻聽得清清楚楚。
那樣的炮聲,不久之前他在倭國也聽到過,今日聽來是如此的熟悉。
大明發生內亂了嗎?
吉野寺麻將這個念頭擊碎,如今的大明不可能會發生內亂。
“要到應天城了吧……”
吉野寺麻低聲念叨著,他來過大明,來過應天城,也在那條比倭國還要長的大江上乘船賞過兩岸江景。
吉野寺麻雙手撐在地上,顫巍巍的匍匐著爬起來。
然后轉身。
雙手扒在小小的窗戶上,吉野寺麻有些艱難的升起脖子,一雙變得渾濁的眼睛看向窗戶外面。
那里應該是應天城外的八卦洲。
吉野寺麻望著洲頭化為廢墟的水泥戍堡,眼神有些疑惑。
“那炮聲,便是發生在這里的嗎。”
他低聲的呢喃自語著,洲頭不見官兵亦或是叛軍。
很快的,吉野寺麻就想到了,這里應當是大明檢驗火炮的地方。
到底是何等的天威,才能將那堅固的戍堡摧毀成這樣啊。
吉野寺麻心中感嘆了一句,只是眼底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他已經經歷了最絕望的事情,倭國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倭人……
如今只有被押送到大明的倭工,將會在無盡的歲月之中,化為一根根白骨,埋進大明不知名地方的泥土之中。
“倭國真的沒了……”
……
第四百五十九章 洋人回來了
“十年!”
龍江造船廠內,無數匠人正熱火朝天忙碌著的造船平臺旁,朱元璋面色紅潤,望著眼前以張二工為首的一眾的買那個匠官們。
“張二工,你與俺的十年之約,莫要忘了。”
張二工誠惶誠恐,躬身抱手:“臣絕不會忘了!”
“哈哈哈哈……”皇帝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走到了張二工的身前,舉手在對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用只有張二工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朕老了,但朕還有太子,還有太孫。你只管做事,若是大明如你所說的,有一支無敵于海洋之上的艦隊,朕也保你一個王爵。”
說完之后,朱元璋回頭看向一旁面帶笑容肅立著的朱允熥,這位由他親自定下的大明皇太孫。
朱允熥會意,小步上前,躬身頷首:“爺爺。”
朱元璋依舊用只有在場三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等蒸汽戰船開始建造第二艘的時候,晉張二工為工部尚書,這是爺爺許給他的承諾。”
留給現任工部尚書王儁的時間不多了!
最多等到明年春夏之交,這第一條蒸汽戰船從交趾道回航應天,就會正式定型,開工建造第二條。
朱允熥心中稍稍一想,掃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張二工一眼,便拱手道:“孫兒曉得了,屆時會與內閣閣議定下此事!
說完之后,朱允熥卻是抬腳,輕輕的踢在張二工的小腿上。
張二工這才反應過來,立馬是拱手彎腰:“臣謝恩!
朱元璋笑吟吟的擺擺手:“方才在江上,俺瞧著那些押運倭工歸來的船隊,想起任亨泰與俺說,要將瀛洲分設數道。俺的意思是,瀛洲本島一分為二,設兩道。南邊那兩座大島合為一道,北海那邊設為一道。屆時,朝廷便要多派幾名老成持重的官員前往布政。”
朱允熥心領神會,又瞅了一旁的張二工一眼,輕聲道:“曹國公如今在瀛洲做的很不錯,撫平地方一事也進展神速,想來明年朝廷就能在瀛洲為大明增設四道。朝中持重老臣,孫兒以為當由工部尚書王儁首推。”
“那就他吧。”
朱元璋輕笑一聲,再側目看向張二工:“不管是尚書還是侍郎,都該盡忠職守。工部就是干活的地方,你只管為朝廷干好活就是!
張二工有些惶恐。
皇帝陛下和太孫殿下,似乎在只言片語之間,就要讓如今的工部尚書王儁在來年去瀛洲做布政使了,而自己似乎又要官升一級了。
張二工緊張不安道:“臣不知道怎么做尚書!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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