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丘鳳珍終于明白為何今日鳳陽城會有如此動蕩了。
只是,炆廢人現在如何?
丘鳳珍心中劃過一縷猜想,但很快便將其壓下。
“丘知府可為我等審閱一番這些書信!
一直不曾開口的朱允熥淡淡發話,目光幽幽的盯著那些書信。
白玉扳指已經是悄然的藏在了袖中。
有關于大明國號的由來,這些年一直有著不同的爭議流傳于民間。
以朝廷公開的表明而言。
明之國號,自然是源自于《易經》。
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此乃《易經》乾卦中文,以此對應元朝國號,同為乾卦的‘大哉乾元’,寓意大明取而代之的意思。
而在此基礎之上,還有取自‘山河奄有中華地,日月重明大宋天’的含義在其中,表明了大明乃是中原正統血脈的含義。
而在這樣的官方解釋之外,卻還充斥著另一種充滿戲劇性,更引人注目和熱議的說法。
明教。
明教自域外而來,唐代之后被迫轉為地下教社,隨后在漫長的時間里與中原本土地下教社融合,成為了地方上長期制造起義、造反的動亂根源。
國初,前元暴行,天下大亂。
人人皆知,大明開國洪武皇帝,初年乃是投奔郭子興名下的紅巾軍。
而紅巾軍又是出自何處?
有記:殺白馬黑牛,誓告天地,謀起兵,以紅巾為號。
這便是紅巾軍的由來,說的是韓林兒的事情。
而韓林兒當初手底下的兵馬又是從何而來?
要知道這韓林兒乃是造反世家出身,他家干的就是造反的事情。
韓林兒的父親韓山童,一面務農,一面在河南及江淮一帶散布‘天下當大亂,彌勒佛降生,明王出世’的傳言。
當時元朝上下腐敗,朝堂動蕩,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韓山童放出的傳言,自然是一時間引得百姓歡迎。
再隨后,劉福通、羅文素等人聚集在韓山童身邊,伺機謀劃發送起義。一時間各地起義軍云起響應。
諸如徐壽輝、郭子興、孫德崖、張士誠等人,便都是那時候興起的。
但是眾多的起義軍,皆以明王出世為大義,聚集百姓,組建軍馬,對抗元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明教在一定程度上制造了群眾基礎。
于是,百姓們更愿意相信,大明是有著明教這個金主的支持,才能夠打下中原江山,建立一個新的王朝。
只是當大明創立之后,似乎朝廷對明教這個昔日的金主,做出了過河拆橋的舉動。
洪武初年,朝廷便下詔禁止一切地下教社。
尤其是明教下的白蓮教、大明教、彌勒教,甚至是以律法禁令的形式確定。
朝廷數年之年,頒布有《大明律·禮律》、《昭代王章條例》、《招判樞機定師巫邪術罪款》等諸多律法,打擊禁止明教及其相關地下教社的存在。
總之,大明的國號到底如何而來,大明和明教又有何關系,除了皇帝自己能解釋,沒人能說的清。
只是如今不可改變的是,朝廷對白蓮教等存在的嚴厲打擊。
丘鳳珍拆開了一封封的書信,不斷地翻閱著書信中的內容,額頭上的汗水如雨一般的滲出滴下。
半響之后,丘鳳珍只覺得自己口干舌燥,喉嚨好似是著火了一般。
他心驚膽戰的抬起頭,看向臉色莫名的皇太孫。
“殿下……”
“這些……這些……都是白蓮教賊子寫的!”
“不!”
“不至白蓮教亂賊!”
……
第四百八十九章 價值三十萬兩的朱允炆
當了一輩子的官。
鳳陽知府丘鳳珍從沒覺得,自己會有一天覺得當官竟然是如此艱難的事情。
此刻手中的這一封封書信,哪里是尋常的東西啊。
這就是一道道索命追魂的刀子呀!
這幫混賬玩意,當真如那跗骨之蟲一般,無孔不入。
丘鳳珍已經不敢再往下看了。
看得越多,他越覺得國家早晚得敗在這幫人手上,后背一陣陣的冒著冷汗,從骨頭縫里透著寒氣。
朱允熥靠在椅背上,目光淡然:“白蓮教?果然也有這幫陰人參與!
說著他翹起雙腿,輕輕的架起了二郎腿,目光斜覦向高仰止、白玉秀二人。
高仰止眉頭緊鎖,淡淡的掃了丘鳳珍一眼。
堂堂的中都鳳陽知府,竟然被這么幾封信給嚇成如此模樣,當真是國朝官員之恥!
白玉秀卻是小聲開口道:“臣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初殿下奉召尋賑河南災情,行至徐州府時,曾遭遇叛亂設伏,便有白蓮教之人參與其中!
丘鳳珍側目抬頭,深深的看了年輕的吏部主事一眼。
殿下竟然早就已經和白蓮教交過手了。
那殿下是否又提前就知道,這箱子里存有白蓮教送給炆廢人的書信?
丘鳳珍遲疑了一下。
朱允熥倒是開口:“丘知府,你對白蓮教如何看?若是孤沒有記錯的話,朝廷在洪武元年就已經頒布旨意,禁絕白蓮教等一應地下教社!
丘鳳珍連連點頭,支支吾吾道:“是……是有此……朝廷向來嚴打白蓮教……”
“那……”朱允熥話音吊起一半,停頓片刻,方才繼續道:“那為何,我大明的中都鳳陽城,會有白蓮教的書信進來?”
一波波的問責劈頭蓋臉而來。
壓得丘鳳珍兩股戰戰,幾乎是說不出話來。
“臣……臣……”
“臣臣……”
高仰止翻了個白眼,想了想終究還是要為這糊涂蛋解釋一番。
他轉身看向朱允熥,輕聲道:“白蓮教于我中原,猶如跗骨之蟲,自前唐以來,屢禁不止。前元天下大亂,地方民不聊生,本朝……
朝廷這些年雖嚴查白蓮教眾,然而官府在明,白蓮教眾在暗,隱于黎庶之間,官府難以分辨。中都居州府之間,未曾有過風波動蕩,更是難以辨別。
白蓮教眾竄入中都,私入中都皇城,鳳陽府權責之外,雖有失察之罪,卻也情有可原!
內閣大臣開口求情。
丘鳳珍在意料之外,卻是不由的定下心來。
雖然中都鳳陽府知府,品級等同應天知府,乃從三品?勺约哼@個鳳陽知府干的當真快活?
鳳陽城里還有一個中都留守司,雖然職責中都衛所,可留守司衙門品級上高過鳳陽府不是一星半點。
就說今日鳳陽城封城,留守司衙門可是半點不給知府衙門機會,就自行封鎖了鳳陽城。
再者說,中都皇城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皇家宮廷禁地。
自己一個鳳陽府的知府,能管得到中都皇城里的事情?
鳳陽知府衙門,就是夾在中間受氣的玩意!
然而,剛剛還在為丘鳳珍和鳳陽府解釋的高仰止,卻是冷哼了一聲。
“然!臣子牧守地方,有守土之責。炆廢人居中都數年,白蓮教自不會今朝方才來信。
炆廢人之前,白蓮教亦定有渠道,往來中都內外。
不知幾載光景,白蓮教入中都鳳陽,如入無人之地,視官府于不存,肆意進出。
鳳陽知府衙門,此間可有察覺?
身為臣子,不差奸佞,可為失城之罪!”
丘鳳珍快要被嚇得昏厥過去了。
好端端的,原本只是一個失察的錯過,怎么在這位年輕的閣老嘴里,自己就成失守城池的大罪了。
“下……下下下官……臣……臣……”
丘鳳珍完全說不出話來,一張嘴便是哆嗦。
啪。
朱允熥的手掌拍在了扶手上:“是否失城,朝廷自有定論。丘知府,你手中的書信還未看完呢!
“啊……”
丘鳳珍長大了嘴,低頭看向手中捧著的書信。
他抬頭看向面前的朱允熥,支支吾吾道:“是……是是是……臣這就看!”
丘鳳珍低下頭,看向手中余下未曾看完的書信。
如今已經確定白蓮教流竄于鳳陽城中,還與炆廢人有過聯系。后面這些書信,則更是將一個龐大的群體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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