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翠暖此言,青綿神情一頓,抬眸朝著她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此時很可憐?是不是還覺得我被袁灃冷落一事萬不能叫穆青嵐知道,否則定會叫她笑掉大牙,嘲諷一句風水輪流轉?”
翠暖倏然怔住,不敢多言:“姑娘。”
青綿難得神色皆厲:“翠暖,我并非責怪于你。你跟著我多年,我知你性子如何。只是,如今我想同你說一句,以后類似的話,不要在我跟前說第二回。”
“此前我所說的落一個清凈并不是挽尊之詞。”
“這既是我選的路,我便不會后悔。想明白了,便是不論何時何地何境,都能學著草船借箭,扭轉局勢,讓自己處于不敗之地。”
說罷,青綿神色緩和了些:“若我日日同你一般抱怨,除了留一個怨憤于己身,還能得到什么?是能得到袁家大郎的青睞還是能得到那位從不將我放在心上的祖母的懺悔?”
“左右是什么都得不到罷了!既如此,如何不能以己身之力博一個出路,反倒要怨天尤人,勞神傷身呢?”
柳澄只見翠暖被嚇著了,忙拽著她,說道:“瞧你,怎會被自家姑娘嚇著?左右我們是要跟著姑娘一起享福的,姑娘說什么便聽什么!
翠暖向來有話直說,許是因這兩日在一旁看的委屈多了,便耐不住性子,愛抱怨了些,倒也無事。
不過,青綿瞧她這副樣子,倏然想起自己從前生性倔強,若有半點不爽利便怨恨起來,空憑不知從何而來的不自量力去爭去搶。
有時已身陷囹圄,也全然不知。
那時她并不明白,這世間的得與失盡數相配。公允之下,亦不是所有恩惠都會降臨己身。
而這求存之道,自在己心。
第13章
夜里卷起一陣風 ,落下細雨綿綿,庭院中的梧桐葉灑了一地。
隔天清晨,翠暖召來手下的四等女使,那丫頭瞧見滿地的樹葉,兩眼一瞪,直喊道:“天爺嘞——”
翠暖忍不住笑,這廂,柳澄喚她:“在外面笑什么?還不趕緊進來拾掇,馬上便要隨姑娘歸寧了。”
“哦。”
柳澄的話音方落,青綿便道:“你去與袁家大郎知會一聲。左右不能一句都不說的。”
柳澄領了命,便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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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今日歸寧,不提前一日來說,今早才遣人來。這哪里是要我去,這分明是沒想著我去!
袁灃自幼身弱,此刻,與顧長澧耍刀弄劍的時間不過半柱香,后背已濕透了。方才正休憩,便有小廝傳了沁竹院的話。
而袁灃這句,自是說與顧長澧聽的。
“哪里是表嫂沒想著兄長去,若是兄長有意,前一日便該差人去問,而不是聽之任之,不聞不問。如今表嫂傳了話,兄長反倒不樂意了!
“你小子!如今倒來責怪我!
袁灃手負于身后,從庭院回屋。顧長澧見狀,起身跟上。只聽袁灃道:“自己的娘子便該自己寵著,哪有一口一個表嫂喊的?”
顧長澧聽罷,只道:“兄長莫要言笑了,如何是我自己的娘子!
“你莫要再裝胡涂!父親訂下袁家與穆家的親事,是為了什么?你還不明白嗎?他是為了用這樁婚事留住你!”
六月初,北境九州島盡失。
袁文春著人去北境打探消息,不料,前往之人歸來,只帶了一個死訊。此后,袁文春夫婦二人生機全無,尤其是袁大夫人,整日以淚洗面。
直到月黑風高之夜,原已死之人秘密進府養傷,袁文春見他歸來,喜極而泣。他聽聞他傷好之后,還欲離開,苦勸不得結果之后,袁文春便去寺廟求了一卦,卦上寫,與穆家女成婚可解死劫。
死劫二字太重,袁文春手一抖。
卦簽便落在了地上。
而這位穆家女,便是那生辰八字都與他合的上的穆家三姑娘,穆青綿了。
從始至終,穆家并不知曉袁家與其結親的真相,一心以為他們袁家要娶的是穆家嫡女,甚至惹出了家宅之亂。
可那卦上人的姓名,早已注定了。
“當日,我并未出現于婚宴之上,與她行禮的,是一只公雞,亦是名正言順的袁家嫡子。”
“可那不是我。”
袁灃回眸,看向顧長澧,與他道:“而是你!
除此之外,這層層迷霧中另外一個真相也被袁灃揭開。
他眼前這位,此時名喚顧長澧之人,才是袁文春與袁大夫人真正的獨子,并非外甥。
當年,袁文春官至四品,還未貶至清河。五歲的小袁灃已嶄露頭角,一朝被選,入宮作了皇子伴讀。其中,最出色的兩位皇子,一位是六皇子蕭鈺峙,另一位則是當今太子蕭逸瑯。
小袁灃與六殿下蕭鈺峙一見如故,相見甚歡。此后,也一直關系親密。甚至因蕭鈺峙之故,遭到了太子的暗害。
五年后,袁文春因廣進絹絲一案,觸及朝堂權貴與外戚的利益,被貶離京。小袁灃也因此跟著父親,離開了京城。
只是他幼時所學皆銘記于心,從不曾忘。十六歲那年,他隱姓埋名,趕赴京城參加科考。若文曲星下凡,一朝得了桂冠,成了大齊第一位年僅十六歲的狀元郎。
彼時,他未曾暴露自己是袁文春之子的身份,只因狀元郎之名收到了京中各派的請帖。其中一封,便是來自于六皇子,蕭鈺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