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料到是虞行煙做戲時間太久,臉變得僵直,做不來別的表情而已。至于通紅的眼眶,得歸咎于她幾日未睡上……
虞行煙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身側的棺槨上停留及幾瞬,內心泛起焦灼。
七日前,她和陸霽,父親三人商議一番,決定讓姑姑假死脫身。阿碧聽了他們的計劃,頗感興趣,也加入三人團伙。
一顆藥丸服下,虞姮呼吸、心跳俱停。
太醫署的太醫沒能看出里面的玄機,向在場的諸人宣布了噩耗。
至此,事情都按照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
直至陸玄璟忽然闖入。
虞行煙揉揉膝蓋,右手搭在棺木上,神色冷峻。
他們本以為貴妃“逝去”,皇帝悲痛過后,理智會回籠,虞姮也能盡快下葬。
正好方便他們后續的掘墓挖人。
卻不料皇帝比他們想得還要瘋癲。
他竟將虞姮的尸身帶到了勤政殿,日夜和“尸體”相伴,不讓眾人下葬。
眼睜睜看著七天時間將到,藥丸即將失去效果,虞行煙急如熱鍋螞蟻,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此刻,她身體雖在靈堂內,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勤政堂內。
那兒,父親伙同其他大臣,正與皇帝激烈交鋒。
她暗自禱告:父親一定要將皇帝說服,否則他們幾人便要功虧一簣了。
—
虞姮去世,陸玄璟的反應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
他衣冠整潔,神采奕奕,狹長的雙眸中不時劃過暗光。甚至還能靜下心來處理政務。
仿佛一切如左。
只是,虞伯延看著,眼皮卻跳得越發猛烈。
他的視線在男人懷中的女子身上一掠而過,抿緊了唇。
懷中,女子雙眸緊閉,神態安詳。
“陛下,請您盡快將貴妃娘娘下葬!庇莶釉僖淮伍_口。頭比之前垂得更低。
有他垂范在先,其他官員也躬身進言,力諫死勸。
他們垂下的眼皮中滿是不解,間或著隱隱的憂慮。
陛下如今這副模樣,和明君沒有一絲干系啊。歷朝歷代昏聵的皇帝多的是,可抱著女人尸身,與其同吃同睡,毫不在意的卻只有眼前這一位。
人活著,極盡寵愛,人死了,竟還抱著她的尸身不撒手。行徑之瘋癲,屬實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再這樣下去,江山危矣!
陸玄璟仿若未聞,只是用纖長的手指輕撫著女人薄薄的眼皮,似有無限愛憐。
見女人的發簪歪斜,他輕笑了聲,將簪子取下,又幫她重新戴好。
戶部尚書周令儀看不過去了,忍了又忍,克制開口:“陛下,貴妃已亡,無論如何也回不來了。您切以江山社稷為重,萬不可自哀自毀!”
“大魏的百姓,可還指望著您呢!
他俯身叩首,前額在地磚上,重重一磕。
周令儀是兩朝帝師,威望尤深,陸玄璟素來對他極為愛重。他所諫,無所不應。
只是,此刻,面對他如此低姿態的懇求,陸玄璟仍舊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瘋了!瘋了!
看著眼前的一切,身后的幾位大臣不約不同地浮起了同樣的念頭。
盡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親眼看到皇帝的舉止,這些肱骨重臣方才明白,虞伯延面上的復雜所謂何來。
先前聽說陛下不愿貴妃下葬一事時,他們不以為意。只以為陛下一時接受不了這個噩耗,所以表現得異常了些,沒多想。
直到幾天后,見陛下依舊無知無覺,愈發沉溺,他們方覺察到了問題。
上書、陳言、力諫,均不起效果。
有那心思靈活的,已開始斟酌自個的選擇:是等皇帝病好,幡然醒悟重做明君呢,還是棄暗投明,盡快轉到太子門下。
照目前的形勢預估,似乎后者更具可行性……
也有那沐浴皇恩,忠心耿耿的,恨毒了虞氏一族。認為虞伯延和他的禍水妹子是最大的禍根。
眾人內心想法各異,面上俱不動聲色。
虞伯延吐出口濁氣,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臣有事要稟,是關于貴妃娘娘的!
他聲音壓得很低,除了離他很近的陸玄璟外,無人得聞。
眾臣只見虞伯延近身和陛下耳語幾句,然后陛下的神情突然一變,揮手請他們出去。
幾人站在勤政殿外,面面相覷。均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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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虞伯延和陛下說了什么。
他們只看見,子時時分,虞伯延方從勤政殿內走出。
他身后,幾天不曾露面的陸玄璟唇色蒼白,微怔地看著懷中的女子。
陸玄璟抱過虞姮很多次,知她體量不豐。但唯有這回,才真正明白了她有多么消瘦。
輕飄飄地,像是一根羽毛。
他環視門外黑壓壓的一群人,怔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
男人的聲音似藏著無數悲痛:“貴妃虞氏,溫良柔順,佐理內政,嘉言彰于宮闈,美德聞于天下。今猝然薨逝,朕心深為痛悼,特追封為皇后,以顯褒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