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想著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慌則亂,亂則完。即便心里已經有幾分忌憚,還是故作鎮定的瞧著站在下方的人。
“我是清寂啊,你們方才不是聽見大班主喚我了么?”
“你也是鬼。”我說,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是故意把我們引出來的?”
清寂仰著頭看我,過后他興許是覺得這么仰著頭脖子太累,又揮揮手讓發鬼把我放了下來,讓他能夠和我平視。
“我覺得你應該在找我!鼻寮耪f。
“之前城中雞鳴的事,是你弄出來的?”
他搖搖頭:“是這發鬼。”
我斜著眼睛看他,說的跟真的似的。
清寂笑了一下,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一顆淚痣,還是朱紅色的,襯得他那張陰柔的臉更加妖冶。方才沒有仔細瞧他,這么近距離的看發現他確實長得挺好看,可惜我喜歡不上來。
“不過讓這發鬼出來的,卻是我!
我哦了一聲:“那你是要殺了我嗎?”
“你覺得呢?”
我想了想,過后學著他的樣子笑了一下,還朝他眨眨眼睛:“我覺得你不會。”
“哦?”清寂眉毛一挑,頗有幾分好奇,“何以見得?”
其實我也是瞎掰的,因為我覺著他如果是要殺我的話,應該早就動手了,不會跟我說這么久。鬼是不會跟你講情的,除非他是真的不會殺你,否則根本不會跟你廢話這么多。
不會我當然沒有這么說,想了想,我讓他湊近些,說不定還能找個機會吐他一臉舌尖血。
清寂說:“你不會是想用舌尖血吐我吧?”
“……”
我搖搖頭,堅定道:“怎么會呢!
清寂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語氣森寒:“你如果敢用舌尖血吐我,我就殺了你的朋友。”
為了證明給我看他是真的會殺了葉弛,他當即命令發鬼收攏了纏在葉弛身上的頭發,葉弛嚶嚀一聲,眼看著就要醒過來,卻被清寂一個掌風又給扇暈了,清秀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五條血痕。
我皺了下眉:“我不會吐你舌尖血,你不要欺負她。”
“你好像很重視她!鼻寮牌^看我。
我說:“她可是我請來的陰陽先生,給了錢的,你要是把她打死了,誰賠我的錢?”
清寂的臉上閃過一抹錯愕,隨即撐頭笑了兩聲:“你怎么還是這么好玩!
還是?
我跟著他笑了兩聲,而后道:“鬼大哥,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以前是認識我?莫非是小女子以前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所以今日才來報復?”
清寂收斂了笑,搖頭道:“不,今日我來,并非是要報復你。”
我笑的更和善了:“那你是來?”
“我不過是來看看你,現在究竟能有幾分本事!彼贿呎f,一邊湊近了我,“今晚我不殺你,但不久之后你總會自己選擇死亡。”
他這一口冷氣哈在我的脖頸,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身體都被這發鬼綁了起來,我真想去問問他,可是天氣太涼,感染了風寒?
但人嘛,就是要會能屈能伸,做陰陽師呢,就更加要學會變通。他這么說,我就跟著附和:“是是是,今日鬼大哥若是放了我,來日楚翎要是再遇見大哥,絕對把眼睛放在頭頂上,裝作沒看見!
清寂又是一笑,但那一雙紅瞳甚是冰涼:“你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說完他一揮手,纏繞在我身上的頭發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被他放下來的那一刻,我便撲到了葉弛身邊,她清秀的臉白的嚇人,就跟血被吸干了一樣。
“發鬼吸干了她的精氣,你若是想救她,就用自己的血吧!
我一愣,看看葉弛,又看看踱到我面前的清寂。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蹲下的時候人還沒有他腿長。
“把你的命分她一半,和她結成血誓之約,這樣不但能救她,興許……還能救你一命!
聽到這里我終于皺起了眉頭:“血誓之約?那是什么?”
清寂俯下身來,紅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我現在的模樣:狼狽、茫然,甚至還有些許驚慌。
“以血渡血,以血救人。被授予血的那個人會成為你的臂膀,永生永世都跟隨你,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低頭將視線落在葉弛身上,她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了,在這么下去可能真的會死。
我用指尖摩挲著葉弛逐漸冰涼的臉,忽然想到,之前那個人給我的那張符紙,預示的也許根本就不是發鬼,而是面前這個讓人感到恐懼的厲鬼……哪怕他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這或許會是我活了這十四年來最艱難的抉擇……之一,其困難程度堪比當初那個人讓我跟他在一起。
清寂的意思大約就是,我用自己的命來救葉弛的命,這樣我也能活,葉弛也能活,不過我越想越覺得這是這只鬼給我挖的一個陷阱。而且這個陷阱的關鍵就在于,我明知道它是個陷阱,還只能往里跳。
呼吸間,我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說道:“行吧,那我就和她結成血誓之約好了,但是要怎么做?”
清寂的眼里閃過一抹精光,他低頭在我耳邊說了兩句,我先是一愣,隨后也點點頭。
頭頂的月光茭白,而我面前站著的這個男人,他嘴角噙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的腳下沒有影子。
他是一個鬼。
我是一個陰陽師。
而此時此刻,我竟然在按著他的吩咐去救另外一個人。
……
大雨滂沱。
雨水順著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的聲音聽的我十分不愉快。我素來討厭這種天氣,偏偏那幾個叔父還非得讓我在今日卜卦,越想心里越是不暢快,我干脆把面前的龜甲推到了一邊,撐著頭百般無聊的看著不停滴下的雨水。
“吱……”
門在這時候開了,我偏頭一看,便見到葉弛端著一個盤子賊頭賊腦的溜了進來。我心里頓時一喜:“葉弛,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快一年了,葉弛的身子倒是恢復得不錯,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異樣,這倒讓我十分放心。
她把手里的盤子放下來,里面裝著花花綠綠的糕點,都是我平時喜歡吃的。我瞧了她一眼,這丫頭肯定是專門讓廚房專門給我做的。
“我聽翠兒說,你今日又被你那幾個叔父攆到這里來卜卦了,前段時間不是才卜過嗎?怎么還要卜一次?”
我拿了塊綠豆糕塞進嘴里,叫苦不迭:“上一次我卜出來的他們不滿意,說肯定是我沒有仔細,不相信,這群老東西,仗著自己年紀大,都快騎到我頭上來了,你看看我這樣,像個老祖嗎?”
葉弛笑了笑,低頭瞅了眼被我推在一旁的龜甲,說道:“你那幾個叔父本來就是那個脾氣,你不要跟他們計較了。說起來,我來到你家里快兩年了,見你卜卦也好多次,平日里都是三個月一次,之前也沒有見他們對卜卦的結果有什么不滿意,為何這次……”
窗外的雨聲小了些,我又伸手拿了塊桂花糕,想到之前葉弛已經和我有過血誓之約,也沒什么不能告訴她的。于是咬了兩口桂花糕之后嘆氣道:“你可知道我這兩次卜的是什么卦?”
葉弛想了一下:“我觀你前幾次卜的卦似乎都和府中事務有關,莫非這次也是?”
我點點頭:“我身為楚家老祖,每三個月都要為家族的之后的運勢卜卦,是好是壞,心里都是要有數的。只是這次……”
見我停頓,葉弛不免有些疑惑:“這次如何?”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窗外,雨水在院子里蓄積起了一個小的水塘,樹上的黃葉飄飄揚揚的落在中央,我小聲的啊了一下,方才想起竟然又快到冬天了。
“這一次,楚家大劫!
葉弛一愣:“大劫?”
我嗯了一聲,隨手撥弄了一下一邊的龜甲。
“能……解嗎?”
葉弛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半晌才擠出了這么三個字。
我用手托著下巴,頭疼的說道:“能解的話,那幾個老家伙也不會讓我在卜第二次了。”
“據我所知,老祖所卜來的卦象,都是由天命所得,怎么你那幾個叔父還不信?”
“他們當然不信,”我笑了笑,“我一歲時候便被奉為老祖,五歲時候開始為楚家卜卦,到如今也有快十一年了,這十一年里,我卜的所有卦象,都從未有大劫一說,再不濟也只是小兇。換做是你,你會信嗎?”
“……”葉弛把凳子往我身邊移了一下,抓著我的手,眼里滿是關懷,“那現在要怎么辦?此番大劫,楚家之后會如何?你身為老祖,是不是也會受到牽連?”
我噘了下嘴,用那只空閑的手又拿了一塊糕點塞進嘴里,漫不經心的說道:“卦象顯示,若是不能逃過此劫,楚家必然沒落,甚至是……”
我看了葉弛一眼,沒有把話說完。但她向來聰慧,必定也是能夠明白的。
果然,她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好半天才顫聲道:“那你呢?你會如何?”
“我嘛,自然是跟著楚家一起沒落!蔽以掃沒說完,葉弛抓著我的手就緊了緊,我開玩笑道:“放心吧阿弛,雖然我們倆有血誓之約,但是你是不會隨著我一起去死的,沒事的!
“楚翎!”聽我這么說,葉弛神色頓時變得凜厲,“你知道我不知道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