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和清寂在一起。
并不是我非得要跟著他,而是不得不跟著他。
因為就在他當日進府之后不久,我便感覺有一股力量將我狠狠的攥到了他的身邊,并且從那之后,但凡他走到哪里,我就得像一個背后靈一樣跟著他。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千年之前是我和清寂遇見的時間,但同時我也是在這個時候遇見了,因為下三界動蕩而被老鬼王送來陽間的江楚城。
比起跟著清寂,我更想要去找到他。
然而這千年之前的景象不過是清寂在夢境之中造出來的,所以我沒有辦法使用術法,縱然是百般不愿,也還是得跟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后。
我委實不明白清寂這么做的意義到底在哪里,明明說是要讓我看到所有的事,然而這幾天我看見了的除了他還是他,再不然就是那些因為惹怒他,而被抽筋扒皮的下人。
難道他這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不要和他作對,否則下場就跟那些人一樣?
真是那樣的話,我肯呢個就要重新對他的心理變態程度做出一個評判了。
雖然說現在已經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我看來,千年前的清寂應當是要比現在的清寂好上一些。但是沒想到,事實卻是恰恰相反。
現在清寂雖為惡鬼,可到底還是能夠開開玩笑……好吧,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說他好歹還是能聽進去一點別人的話?勺屛腋械绞衷尞惖氖,他活著的時候反而更是殘暴嗜殺,喜怒無常,但凡有一點不合他的心意,可能就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簡單的用一句話來說就是:一言不合,操刀就磕。
操刀的自然不是清寂,但他卻比那個操刀的人更加讓人畏懼。
相府上下,只要一提到他,無一不是聞風喪膽。
這日天氣不錯,清寂突然來了興致想要去城外園子走走。同行的還有城中另一個王公權貴的兒子,姓魏,單名一個恒。
跟在清寂身邊的這兩天,這人我早已不陌生,說得簡單明了一點,就是他父親想要巴結清寂的爹,連帶著他也是對清寂馬首是瞻。
兩人在園中悠哉悠哉的走,清寂說一句,魏恒答十句。我暗覺好笑,這魏恒簡直就是生怕會冷了清寂的場,好容易消停了一會兒,魏恒又突然對清寂說最近城中似乎來了一個算命先生。
“哦?算命先生?”清寂像是來了興趣,鳳眸掃過去,墨色的瞳孔看不出喜怒。
魏恒點頭:“是,聽那些找她算過卦的人說,還是有些準的。”頓了頓,魏恒又補充一句,“據說還是一個女先生!
清寂聞言哼笑一聲:“不過是些江湖騙術,有什么準不準的?”
“是是是!甭犌寮胚@么說,魏恒立馬改了口,連聲應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可信……”
然而他這馬屁還沒有拍響,清寂突然又改了主意:“你方才說是個女的?”
魏恒大概是以為清寂對那算命先生本人來了興趣,左右看看,有些賊頭賊腦的湊到了清寂身邊,還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長得還挺水靈的,沖著這個,城中好幾個有點身份的公子哥都去看過了……”
“啪嗒……”
清寂收起了手中的扇子,語氣平平:“你也去看過了?”
“沒有沒有,哎呦,我要是去看了,哪里還用聽說……”魏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面上甚至還有些畏懼,“況、況且我要是真去,也不會不跟小相爺一起啊!
清寂看了他一眼,不曾想下一句話卻是:“既然沒有看過,那就去看看吧!
魏恒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后忙道:“好、好,那去吧。”
魏恒口中的算命先生就在進城后不遠的地方。
他們到的時候那邊還圍了不少人,但不知是誰低聲說了句“清相家那個公子來了”,人群立刻作鳥獸散,只剩下了一個尚還在算命的人。
那擺出來的攤子也不大,一張用白布鋪著的八仙桌,旁邊的桿子上掛著一條白幡,上面寫了十六字:鐵口直斷,消災解難,富貴在我,生死在天。最底下還畫了一些類似符文的圖案,看著像是那么回事,但可惜的是那些圖案都不怎么完整,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來。
我一臉驚詫。
卻并不是因為那白幡上的字和符文,而是那算命先生本人。
雖然容貌和我多多少少有些不同,衣著打扮也有些不講究,頭上戴著的那頂帽子破破爛爛,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不過縱是這樣,我還是很快認出那人就是我。
或者說是千年之前的我。
我突然間有些哭笑不得,本以為就七百年前是個陰陽師,卻沒想到這一千年多前,我也還是做著老本行。
“鐵口直斷,消災解難,富貴在我,生死在天。”
魏恒一字一頓的將那字念了出來,而后轉頭對清寂說道:“小相爺,這算命先生倒是有點意思,咱們要不要過去瞧瞧?”
清寂沒有做聲,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
幾米開外,那原本正埋頭玩著龜甲的算命先生忽然在這時候抬起了頭,那張和我至少有八分相像的臉上先是掠過一抹詫異的神色,而后她揚起了唇,對清寂晃了晃手中的龜甲,說道:“這位公子,要來算算命嗎?”
魏恒說的沒錯,她的確是剛到這里來不久,恐怕連清寂是誰都不知道。原本那八仙桌前還坐著的一個人,聽她這么說便回過頭朝這邊望了一眼,在看見來人是清寂之后,臉色霎時一白,起身朝清寂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而后便慌慌張張的走了。
清寂嗤了一聲。
我一聽他這么個動靜,以為他又是要對那人做什么了。這幾天待在他身邊,別的我沒有發現,倒是對他發怒之前的征兆有了點底……就好比現在這樣。
然而這一次清寂卻破天荒的沒有理會那人,繃著下巴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