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幽冥國的雪洞中再見她時,她周身散發出的那股精純的真氣就已經令他狐疑,雖事后探過她的靈脈,知道她體內留有離映天的內丹,但那內丹因主人已逝,早已不復當初神力,不過是勉強護住她的心脈,減緩她迷離花毒發作的時間罷了。
可如今看她,不僅面色嬌媚異常,氣息之中魔性濃郁,魔心比之昨日又長大許多,可她卻毫無痛苦之態,反倒能將身手不弱的紫云重傷,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說明一個可能。
離映天離世之前,將神鳳族的至寶玄玉訣留在他這個寶貝女兒的身體里。
殘月心念及此,頓覺欣喜不已,見她面露不悅,急忙柔聲哄道:“鳳兒莫氣!阿紫不過賤婢而已,不必與她置氣!往后,再不要說什么離開魔域,自生自滅之言。你可知,這樣會惹我心傷?”
殘月捏在她下頜處的手指微微回收,她嬌媚的容顏已與他緊緊貼祝
“你是否心傷,我不知,也不管。只是,冥界既與天界聯手滅我赤炎,殺我君父,此仇不報,我便難以安寢!你既然這般在意我,為何遲遲不見行動?可是怕了天君與冥君不成?”離鳳梧說話間,突然一把推開了他。
綠眸中的執著與冷意,是殘月從未見過的。
他費勁心機,將她留在魔域,為了就是這一日,不是嗎?
可為何如今,她親口提出此事,他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見他眸底閃過猶豫,離鳳梧忽然拂袖抬指,冷道:“殘月!你若怕死,自可當我從沒說過便是!我自有法子,能替君父報仇雪恨1
言罷,轉身便欲離去,卻被殘月伸手緊緊拽祝
“鳳兒多慮了,復仇之事我早有籌謀,只是鳳兒身體始終不見轉好,我心里牽掛,才會遲遲未有行動。如今……”
離鳳梧聞言停下腳步,轉頭接過他的話,道:“如今我已大好,即刻便可與你一同殺入天界,不必再等1
離鳳梧突然的執擰,讓殘月有些苦笑不得。
“傻鳳兒,天界守衛森嚴,豈是說闖就闖的?乖!先隨我回寢殿歇息,明日天一亮,我自會安排妥當。到時,鳳兒若想與我隨行,我定然應允。”說到這里,他又停了一停,眸色深深凝望著她,“我既答應過鳳兒,便絕不會食言!待我滅了天界,定以步風傲的仙骨祭奠神鳳一族,以慰你君父之靈1
他極力隱忍,耐著性子,只想離鳳梧能乖乖聽話。
可眼下離鳳梧情緒不穩,只是一味焦慮不堪,先前她自夢中醒來時,不知為何就突然魔性大發,一怒之下竟會使整座鳳儀殿轟然坍塌。
她在這梧桐樹下站了許久,也沒有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隱約記得是紫云狼狽不堪,從廢墟中爬起來后,依舊想要將那銅盅里的仙露喂與她吃,她只覺得詭異非常,自是不依,拂袖之際,竟又將她傷的不輕,就連這梧桐樹也受了連累。
紫云離去不過片刻,殘月便趕了來,她只當是來興師問罪的,偏生她卻記不清自己為何會做下那些事,只能一味強擰,不想殘月分毫也未追究,倒叫她覺得意外。
眼下聽他之言,也只能順從起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終是說了一句:“依你便是。”
幽冥國,離魂淵。
青煙彌漫,迷霧重重,除卻常年在此守陣的冥使,只有少數靈力仙法高深的神族,方能在結界保護下踏入這深淵之中。
當日冥君司卿然接連被魔君殘月所傷,此后更大意敗在冥使宿遷的銀槍之下,被宿遷以捆仙索所縛,扔進了暗無天日的離魂淵底。
若按殘月之意,司卿然只怕活不到今時今日。
宿遷雖是魔族,受魔君之命潛伏冥界千年,只欲尋找時機除去冥君,取而代之。
可關鍵時刻,宿遷終是未下狠手,憶起千年來冥君對其厚待有加,竟略施計謀瞞過了魔君,留了冥君活口。
雖是未死,卻又生不如死。
離魂淵,不同于旁處。
此地自上古時期初建時,便暗無天日,乃是六界之中最牢不可破的牢獄之一。
但,前時冥界之亂,這離魂淵的陣眼被魔君殘月損壞,守陣的幽冥長使雖日夜施術想要修復,可如今過去十余日,依舊偶有厲魂自深淵逃出。
縱然如此,冥君司卿然被困之處卻極為隱蔽,就連守陣的幽冥長使都不曾發覺,他們日夜守護的陣眼之下,竟然困著這幽冥國的主人。
一來宿遷刻意相瞞,旁人自然不易察覺。
二來冥君傷重,氣息微弱,在淵底多日不曾蘇醒,加之離魂淵共分三十三層煉獄,而冥君卻是被困在淵底最深處的三十三層下。
三十三層的厲魂,皆按生前罪過發配在不同的層級服刑,層級越高,代表罪過越深,服刑的年限越久。
而最深處的三十三層,自離魂淵初建至今百萬年間,尚未關押過任何厲魂。
時日一長,守陣之的幽冥使難免疏落此處。
此事對于冥君來說,既悲亦喜。
悲的是如今守著陣眼的長使都是他君父在世時親自挑選出來的精英,對他亦是忠心不二,可他們卻并未察覺到他的存在,自然無法施以援手。
但在他而言,倒也不全然是壞事。
兩日前,他從重傷中蘇醒時,周身靈力七零八落,幸而元神精魄未傷,而這煉獄之中多的便是能助他調息療傷的厲魂。
他雖有傷在身,卻畢竟是天定的冥界之主,掌控幽魂之力與生俱來,不過短短一日,便將第三十二層中關押了萬余年的四魂之力悉數收為己用。
眼下,冥君靈力恢復多半,正盤腿懸在半空,暗念心訣,以心血相引,似在迷蒙幻境中找尋著什么。
突然,他劍眉一擰,鳳目中光芒綻放,定定地望著無盡黑暗中閃過的一縷幽藍之光,幽光忽明忽暗,依稀竟似一方月牙一般,在綿綿暗夜中發出凄冷無比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