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沉晴顏跟那批同行的仙醫閣弟子很快就被安排進了上京城內。
“晴顏姐姐!”
久別重逢,璇璣看上去要比在邶關城時開心了不少。
她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了沉晴顏,把夾在中間的玄澤差點擠斷了氣。
看到璇璣,沉晴顏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變好了起來。
兩人談笑說趣了很久,天都要見黑了,璇璣才想起來還不知道沉晴顏已經到達上京城的李暻之。
“暻之哥哥要是知道你來了,也一定會很高興!闭f著,璇璣便拉著沉晴顏的手,想帶她去找李暻之。
垂著紫藤花的長廊下,楚馨略帶嬌羞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她今天特意打扮過,清淡的紅妝、粉嫩的衣裙,襯得她本來就漂亮的臉蛋更加美麗。
楚馨人比花嬌,又出身名門,祖母不僅貴為公主,自身也是天醫之體。自古天才配天才,天資卓越的人另一半也定是門當戶對,她與先天劍體的李暻之乃是天作之合,誰敢出言說句彼此不合?
這么想著,楚馨自信地仰起下巴,像只驕傲地孔雀似地走出長廊。
李暻之正在庭院中練著劍。他可能是沒看到楚馨,也可能是單純地不想理她,在他那劍勢所造成的破空聲下,楚馨幾次開口都沒說出來話。
楚馨不滿地嘟起嘴,她正想出聲大喊的時候,璇璣卻突然從她身旁跑過,風風火火地奔向了李暻之。
璇璣絲毫不懼地靠近那陣凌厲的劍風,斬雪劍也點到為止,刀尖般的風流只是輕輕撫過璇璣的秀發,并未傷到她一分一毫。
還未等李暻之開口詢問璇璣的來意,璇璣便一下抱住李暻之的胳膊,拽著他往外走。
楚馨瞪著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璇璣將李暻之帶走。
一陣涼風吹來,周圍的花兒像是害怕一樣地瑟瑟發抖了起來,連花瓣上的顏色都顯得蔫枯了幾分。
生了一肚子氣的楚馨回到房間里,她提壺倒水,卻發現壺中早已空空。
“孫幸羽!”她喊道:“水壺里怎么沒有水?!”
楚馨很少直呼孫幸羽的全名,一旦連名帶姓地喊了,孫幸羽就會驚慌失措地快跑過來,再一臉諂媚地問她怎么了。
但這次,孫幸羽并沒有回聲,因為她根本就不在這里。
見許久都沒有人回應自己,楚馨皺了皺眉,想起孫幸羽在給自己梳妝時說過今天要去值守,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第二天早,孫幸羽值了一晚上的夜,回來還要頂著黑眼圈給楚馨梳頭。
給楚馨編完頭發,孫幸羽看了一眼楚馨的臉色,道:“馨兒,我今天晚上還要去值守.....”
“你今天怎么還要去值守?”她話還沒說完,楚馨便打斷道:“是誰讓你去的?”
“是左長老!睂O幸羽跟在楚馨身邊當了十幾年的跟班,怎么會看不出楚馨現在心情不好。
昨日的的火雖然消下去了,但殘存的火星還尚有余溫。楚馨的脾氣一貫如此,火是消了,但事情永遠在她心里堆著,像座余燼堆成的小丘,只等積攢到爆發的那一時刻才算了結。
“你以后不用去了,老老實實跟在我身邊就好。沒有你在一旁做陪襯,李暻之根本不理我!彼溃骸白箝L老要是說你,你就說是我讓的。”
楚馨即是掌門之后,又是內閣的天之驕女,平日里長老們都要讓她叁分,她一個?堪徒Y掌門之女的小弟子怎么可能拒絕楚馨的要求。
反正仙醫閣上上下下都知道楚馨的性子,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報了楚馨的名長老們就不會太過責罰她。
于是孫幸羽答應一聲,晚上就真沒去值守。
弟子無故缺崗,自然會招來負責長老的斥問。其實在得知缺崗的人是孫幸羽時,左長老就已經知道她的缺崗原因了,但按照規矩,她還是要對孫幸羽斥責一番。
當左長老來找楚馨時,對方又在李暻之那里吃了癟,正往地上摔東西泄憤。
左長老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抬步跨過了這一堆白瓷碎片。
“馨兒。”她喚聲道:“先別摔了,我有事要與你說!
聽完,楚馨往地上又扔了一個花瓶,才肯坐下來好好聽左長老說話。
左長老問道:“昨晚孫幸羽沒有去值守,她說是你不讓她去,是嗎?”
“對啊!背八鞈溃骸笆俏也蛔屗サ!
“左長老你別老是指使她去做事,我有事找她的時候都找不到!背半p手抓住左長老的衣袖,撒嬌似的搖了搖:“仙醫閣的弟子那么多,你用誰不好,我就這么一個使得順手的,你總把她調走,我該怎么辦啊!
“孫幸羽是仙醫閣的弟子,不是你的侍女。”左長老語氣淡淡,道:“以前你小,加上都是那群弟子主動來追捧你,所以我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隨你折騰她們了。但你已經長大了,火煉宗那個被重點培養的姑娘跟你是一樣的年紀,但人家就獨立自強的很,半個胳膊都沒了也不吭一聲,紗布一包就去煉了個半法器的假肢給自己安上了!
“楚馨,你該學會長大了。”左長老一聲嘆氣:“你往前的人生,是我們太寵著你、沒把你教成一個合格的大人,讓你一直停留在孩童時期,變成了一個嬌慣的孩子。但現在世道變了,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和平了,新一輪的時代變革已經開始,往后的戰亂只會多不會少,我們可能連自己的全尸都護不住,你若是繼續這個性子,恐怕很難在動蕩中得個善終。”
左長老這番話,楚馨聽進了心里,但卻完全進錯了地方。
楚馨這輩子既沒挨過罵也沒受過打,距離上一次被長輩訓斥也都過了快七八年的時間。此時突然被左長老口頭教育,她先是愣了愣,隨即心里就開始氣了起來。
她生氣的原因有很多,氣左長老拿她跟別人比較、還說她不如人家,也氣左長老一個外閣長老敢對她指手畫腳,更氣自己被左長老說成一個好像除了嬌氣以外什么都不行的廢物!
拜托,她可是天醫之體,身體里還流著皇室血脈,母親是一個大門派的掌門人,自己也是同齡人中的‘四天驕’,她區區一個外閣長老怎么敢把我說得這般一無是處?!
還沒等楚馨發作,左長老便再度出聲:“還有,你以后別去找萬劍山那個姓李的小子了,人家前幾天都來說過這件事,看著完全不像是對你有情的樣子!
“什么?”楚馨又驚又怒:“他說什么了?他拒絕我了?!”
“沒有直說,但也差不多,字里行間的意思就是讓你以后別去打擾他了。”左長老說道:“以前那件事對人家只不過是隨手,還記不記得都不一定,要不是你小時候那些弟子為了巴結你總拿那事在你耳邊說,你也不一定會喜歡上李暻之。”
“他不是你愛的人,你喜歡的只是一個倒映出來的假象,你心里喜歡的,只是你自己而已!弊箝L老說道:“水中倒映出來的影子終究只能存在于水面之上,但人是要不斷前行的,你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水邊對著自己的倒影癡戀纏綿。楚馨,你該醒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該長大了!
楚馨此時只覺得自己難堪的不得了,面上臉色又紅又青,半天都沒說出話。
就算是斥責,以往長輩們都是要再叁斟酌用詞用句才對著楚馨說出口,可左長老這番話語就像個巴掌一樣直白地打在了楚馨的臉上,讓她感受到了萬分的羞辱。
“左長老,我尊稱您一句長老,是因為我敬你是長輩,給仙醫閣操勞了大半輩子!背罢f道:“但這并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對我指手畫腳!
“我母親說過,只要人活在這世上,過得開心快樂就好,不用聽別人的閑言碎語,自己該怎么活自己最清楚。再說,我是天醫之體,跟閣里其他的弟子又不一樣,不是沒有自保的能力,真打起來,您都未必是我的對手!背跋掳鸵惶,眼中滿是驕傲之色:“醫者不上戰場,我的能力也足夠活命。我知道現在局勢動蕩不安,但我也并非等閑之輩。左長老與其在這里對我說教,不如多想想自己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有進到內閣。”
見她這副樣子,左長老便知自己這番話不僅沒有勸導住楚馨,反而引起了對方的叛逆。
也對,楚馨是件打娘胎起就被周圍人捧在掌心含在嘴里的寶貝,連灰塵落在上面都是件大事,這般精細養大的驕兒又脆又硬,怎么可能受得住別人的敲打。
左長老心想道: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女兒,隨她去吧。
于是她長嘆一聲,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就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