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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養心殿里,周曦靠在雕著金龍的椅背上,頗有疲色地揉了揉眉心。
今夜吃飯,他得到了他最不想得到的一個信息——魔君和魔后是有真感情在的,而且兩個人的感情還不淺。
這個信息推翻了他原本‘兩人只是強強聯合’的想法,并且幾乎掐斷了他想要拉攏沉晴顏的念頭和計劃。
在連續經歷上京之變、屠神劍新主、魔君復蘇三件禍事后,妖族和人族全都遭受巨創,現在別說反攻,連跟魔族說話硬氣點心臟都直發抖,急需要一個足以撐起整個人族的強者。
可人族的強者早已死的七七八八,連曾經看好的修行苗子都死得沒剩幾個,現在頂頭的劍尊李暻之和魔君玄澤這種天生就抵得過旁人數百年甚至千年苦修的怪物比還是稚嫩了些。周曦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為什么不能拉攏沉晴顏回歸人族呢?
雖然沉晴顏以前犯了不少殺孽,當初都被兩族聯合追殺,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重要的是還未發生的未來,而不是已經存在、無法逆轉的過去,F在的人族,正需要沉晴顏這樣足以和魔君玄澤抗衡的存在。
魔君玄澤強就強在他非常難殺,除了本身的強大力量外,他刀槍不入、難以造成傷害的體魄與靈魂,和近乎于不死的自愈速度才是他成為其他兩族噩夢的真正原因。
強不重要,反正再強的生物都會死亡。
可魔君玄澤不一樣。
本來這世上就很少有事物能夠傷害到他的身體,偏偏他又有極強的自愈能力。千年前魔君玄澤第一次向其他兩族展現力量時,再場的人全都失去了斗志,只因千位強者用生命換來的傷口,不過眨眼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巧的是,屠神劍專克不死不滅。
神明消亡前的恨意何其可畏,在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封印和鎮壓也依然要尋找宿主去報復敢于反抗祂的奴畜。雖然不知道屠神劍是否能夠殺死魔君玄澤,但至少它有希望能夠殺死魔君玄澤。
只可惜,擁有屠神劍的沉晴顏和魔君玄澤現在成了一家人。
周曦皺了皺眉,抬手拿起筆,寫了封密信。
“加急送去萬劍山。”他將干了墨跡的信紙遞給立在一旁的太監:“要送給劍尊本人!
第二天 茂密的竹林里,一座青瓦白墻的學堂有些突兀地建在了這里。沉晴顏與周曦穿過看不出歲月痕跡的門楣,朝里走了幾步,耳旁便傳來了少年們朗讀的聲音。
透過半開的窗戶,沉晴顏看見學堂內部寬敞明亮,梨木制的家具散發著清新的木香。一排排整齊的桌椅,猶如大海中的船只,載著這些來自于平凡的學生追尋知識的航程。學生們專注地聽著臺上教師的話語,即使窗外的梨花開得那樣盛,也奪不走他們對于知識的渴望。
“想進去的話,也可以進去看看!敝荜匾娝龎褐碜油鶎W堂內部看,便道:“現在是早讀時間,只是在教最基本的認字,進去也沒什么。”
“這些孩子學的很認真,還是不打擾他們學習了!背燎珙亾u了搖頭,問道:“這些全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嗎?這么多的孩子全都修行.....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吧?他們需要交學費嗎?”
“他們不需要交學費!敝荜匚⑽⒁恍Γ骸八麄冊谇嘀駥W堂里所有的花銷,比如吃住行以及修煉需要的事物都由朝廷支出。這里的孩子確實都是普通人家甚至孤兒,但城內還有一座青竹學堂,那里的學生都是官員或富商的孩子,那座青竹學堂每學期都需要交六十兩的基本學費,平時還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事需要交錢。有那邊的青竹學堂作為收入,這邊的支出也能勉強持平。”
“各而且大門派也很支持青竹學堂,每一門課程的老師都是各大宗門里頗有威望的長老。相比各門派的專攻一術,青竹學堂更注重讓學生先簡單接觸到目前所有的修行種類,學了兩年再根據自身才能和喜好分到不同的班級進行更深入的學習。這樣不僅可以讓一些瀕臨失傳的修行方法繼續延續下去,也保證學生們不會因為門派不對而埋沒天賦!
兩人走過一片寬闊的空地,這里是學生們用來鍛煉身體的地方,但因為現在還是早課時間,所以這里顯得很是冷清。
“你跟我說的事,我回去后好好想了想。”周曦說道:“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你真的能辦成,我也愿意在你說的地方建一座青竹學堂。”
“只是你想法至今還只是個想法,人族現在各方面也很緊張,我需要看到更多的實績,才能給你支持!
“當然!背燎珙佇α诵Γ骸拔疫@次回去就打算開始實行計劃,之前和你聊這些,也只是希望可以早點得到答案,提前吃一顆定心丸!
說話間,兩人又朝里走了走。竹林疏影,清風吹得竹葉嘩嘩作響,細細碎碎的光斑投射在沉晴顏與周曦的身上,好似給兩人的袍子上鍍了層碎鉆一樣的點綴。
“若不是你與我說,我還不知道這世上的混血兒竟然有這么多!
周曦的腳步稍稍變慢了一點:“三族紛爭不斷,他們倒是找了個地方過著世外桃源一樣的生活!
“他們的生活并不好,除了居住方面比三族消停一些,其余吃穿保暖都很成問題。”沉晴顏的臉上多了些愁容:“若不是我當年四處躲避,無意遇到了他們,也沒想到這世間的混血居然那么多!
“作為混血,他們有一些是被原本的族人排擠,有一些是因為父母本身被族人排擠、離開原居住地后生下來的。相比于非混血,他們對于種族之間的定義沒有那么界限分明,所以也就更能包容異族!
“我曾經聽人說過,三族曾經很可能同屬一脈。既然混血證明了屬族不同也能和平相處,那我便想為他們建造一座可以相互流通的城市,擴大混血的影響力。這樣,一方面是可以讓那些孩子有更多的容身之所、不再被人歧視,另一方面,也可以讓人漸漸接受異族交友、通婚、生子,然后一點一點消除世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理。”說到這里,沉晴顏垂眸一笑,道:“......雖然現實可能沒有我想的那么美好......但我想至少這樣能夠讓一些處于中立派的人能夠好過一點!
兩人慢悠悠地登上石階,涼涼清泉濺出的水珠被掠過柳枝的風帶到了沉晴顏的臉上,幾縷碎發也因此粘在了她的嘴邊。
她抬手,欲要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可眸中映見的飄逸白影卻讓她僵在了原地。
那人一身白衣,曾經因為年少還有些圓潤的臉部線條現在已經變得棱角分明,但渾身上下如劍鋒般冷冽的氣質卻依然如舊。
他身姿端正,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不敢冒犯的疏離感,宛如一朵高不可攀的雪山冰蓮。
在對視的那一霎那,李暻之垂下眼眸,用纖長的睫毛擋住了自己眼中翻涌的情緒。很快,等再抬眼,他便又恢復了平日那副冰冷模樣。
“參見陛下!彼瘸荜匦辛艘欢Y,然后又對沉晴顏微微彎腰:“見過魔后。”
“好久不見。”他說:“不知魔后可還記得我?”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
只是看了李暻之一眼,沉晴顏就好像過了一邊人生的走馬燈似的,記憶里的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頭,被再次品嘗了一番。
她很想擺出一幅輕松的姿態,但她的嘴角朝上提了提,最終也只是擺出一個苦笑似的表情。
“怎么會不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