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央把消息重復讀了兩遍。
她居然被辛風坑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能當場把辛風從工作室除名。
事已至此,聞央不知道怎么跟顧硯禮解釋,也沒什么好解釋的,他突然性情大改,她還沒有完全魂定。
“認錯人上錯車了。”
她的音量近乎自言自語,倉促糊弄一句,打開車門往外跑。
“沒事!
“有人來接你嗎?”
她和顧硯禮的距離不遠不近,下車時還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冷淡禁欲精英感,可他問詢的語氣板正禮貌,像是圣人,對她這樣冒冒失失的女子表現出關懷。
聞央一個字也沒答。
顧硯禮不會對她這么客氣的。
他看起來毫發無傷,但肯定不對勁。
*
停車場L區,辛風同樣搞不清楚情況。
他只是手抖發錯了車位區而已,聞央就跑過來把他罵個半死,連新車的外觀都沒細看,就逼他開車去寺廟。
他問,聞央冷冷說了四個字。
“我要驅邪!
辛風還是不理解:“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驅邪?”
聞央直視路口的綠燈。
“我剛剛見了顧硯禮!
“他不認識我了!
辛風把一輩子的力氣全握在方向盤才沒讓保時捷撞向路燈。
他機械重復:“顧硯禮不認識你了?”
還真是中邪。
寺廟的營業時間雷打不動,他們趕到時已經快關門,辛風捐了一筆肉疼的香火錢,和聞央一起見到住持。
聞央和周圍其他香客站在一起,更顯她美貌另類,下巴削尖,淺瞳異域,幸虧住持眼里眾生平等,只問她是不是少數民族,要是有宗教信仰的話,恕小廟不接待。
“我沒有信仰!
住持鞠躬,請聞央先去上香。
冬季白晝短,傍晚的寺廟陰風颯颯,辛風感覺自己也像被鬼附身,他跟著點了三炷香,手抖如篩:“聞央,你確定你看到的是顧硯禮?”
爐鼎內香火旺盛,風吹過,一段香灰掉在聞央的手背上。
她不怕燙,還用手指拈了拈,撣走。
“當宿敵這么久,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認識他!
辛風看聞央那副不怕冒犯神佛的外貌,還有談起顧硯禮時一雙充滿執念的眼睛比寶石更迷人,講真的,她人都美成這樣了,走火入魔一點兒反而更有味道。
聞央腦子里不停思考一個問題。
車上,顧硯禮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嶄新的她。
她不認為自己有重獲新生的特權,而顧硯禮也不會趁受傷的時間去磨練演技。
顧硯禮應該用哪種眼神看她,她再清楚不過。
她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恨的,才符合宿敵關系。退一步講,這世界上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質疑,個個想要從她臉上找出整容的證據。
而今晚顧硯禮對她的態度禮貌平和,再把她畫心敲窗的冒失行徑考慮進去,他對她甚至格外包容。
這樣的包容讓聞央毛骨悚然,她從不懷疑自己,那一定是顧硯禮精神出了問題。
或者說,他有可能失憶了。
“滑雪場是不是每年都有很多人摔了撞到頭!
她問辛風。
“你覺得顧硯禮失憶了?”辛風悟出道理,“也對,我發錯車位純屬不小心,他那個時候在停車場就不是巧合了,正好是下班開車回家的時間。但說不通啊,如果他真失憶了,他就記不得自己還要工作,如果他恢復記憶,他怎會認不出你!
按照辛風的推斷,他們光靠猜測也無法得知顧硯禮現在以什么身份活著。
只能找人求證了。
聞央從手機里翻出偵探的號碼,聯系上對方。
“顧硯禮有幾次差人送文件,叫小鄭。你幫我查一下小鄭現在在哪里!
“哦?他在滑雪場骨折,然后去療養院了?”
“幫我和辛風弄兩張通行證,我們明早過去!
辛風聽聞央這么快就決定了事情的走向,還拉上自己墊背,變得一驚一乍:“你要去探視啊!萬一是個圈套呢?”
聞央舉著手機:“不問清楚你睡得著?”
辛風:確實睡不著。
*
停車場東側,私人醫院,睡眠測試的專用房間。
顧硯禮有些走神,沒留意醫生在問什么。
“前幾次的報告都非常好,穩步恢復,符合預期。這兩天有遇到想不起來的事情嗎!
醫生將膠布將感應線固定在他身上,調試檢測設備。
人在遭遇意外失憶后通常有一個漫長的恢復期,檢測睡眠質量是幫助康復的關鍵,顧硯禮每隔幾天都要回來接受測試。
失憶前,他習慣把事務記錄在案頭,重拾起來較為容易。可他一天沒痊愈還是有隱患,顧老先生親自來給他梳理了一遍家族事務的分配,他倒是記得。
忘記的,是另外一些重要的碎片。
他問醫生:“如果我不記得一個人的存在呢。”
“這是正常的,從樂觀角度看,失憶后,你會徹底忘掉不愉快的記憶!
醫生被專門請來觀測顧硯禮的病情,知道他已經見過所有該記起的人物,像他這樣的權貴,忘記一兩個無關緊要的人再正常不過。
醫生再次檢查儀器的信號和貼片位置,就離開了房間。
顧硯禮想起晚上來敲他車門的女人。
隔著一層窗,她的面龐不甚清晰,他首先留意到她的瞳色,虹膜像是流動的琥珀,忍不住吸引人去看。
她手上那些累贅的首飾也很有特色,和她這個人一樣不落俗套,朝他的車窗上呵氣,畫下一顆不太規整的心,硬生生在他空白的記憶里割下劃痕。
難道,她就是不愉快的記憶?
顧硯禮感到心口灼燒。
隔天早上。
醫生拿著顧硯禮的報告沖進病房。
“不應該啊。心動過速,輕度呼吸困難,這些癥狀從來都沒出現過……誒誒!人怎么沒了?”
顧硯禮走出醫院,給周特助任務:“昨天晚上你也在,我要知道她是誰。”
周特助是新上任的秘書,他昨晚就在駕駛座,看見女人走近正要驅逐她,顧硯禮卻打開了車鎖。
他考慮下局勢,回話:“抱歉顧總,我們的人手正在更換,短時間內貿然對一個人進行背景調查,怕有不利影響!
顧硯禮的真實身份特殊,雪場坍塌不排除是高層變斗弄出的幌子,眼下情況不明,萬一被對家盯上,只會招來麻煩。
顧硯禮的記憶不足以支持他接下來的判斷。
也許,她真的是心情不好走錯了車位,他沒必要把她牽連進來。
正當他在抉擇要不要查的時候,周特助接到消息。
“顧總,療養院那邊有人去探望了鄭特助!
“男人叫辛風,女人叫聞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