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不會死了吧?!”
“……”
你頭好痛。
吵嚷的聲音不讓你安寧,你不得已睜開了眼。
……好黑,什么也看不見,只是雨水依舊冰冷無情地打在你臉上。
不,還有……你努力把身上壓著的人推開,眼睛適應了一點黑暗,你打量四周:高聳的陡石坡之下,與之接壤的密林邊,四肢疼痛不已,有許多小劃傷,但還好不妨礙活動。蒂尼特還在耳邊吵吵嚷嚷:“你沒事吧你沒事吧?祭司!你要死了我也得跟著陷入沉睡。
“安靜點!”
你讓他閉嘴,看向身側的活人——烏利爾,他的狀態看起來比你糟糕多了,雙眸緊閉,身上的割傷也挺嚴重,現在還在血流不止。你慌了神,連忙伸手去拍他:“烏利爾!烏利爾!”
他迷迷糊糊發出一聲回應。還有意識……太好了。
“你要救他嗎?那要盡快了。”蒂尼特飄在一旁,冷眼旁觀地指點:“他抱著你從那么高的坡上滾下來,你沒什么大事,但他后腰被尖銳的巖石刺穿了哦!
“什么?!”你連忙去翻看他的傷口,伸手一摸——一手溫熱的血。
從來沒見過這么多血的你有一瞬間愣在原地了,死亡……這個詞比以往都要清晰地出現在你腦海。
但現在要做的是急救!你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身為普通人的你其實根本不懂得正經的包扎手法,只在電視劇上看過豬跑而已,但死馬也要當作活馬醫,烏利爾的狀況沒時間讓你猶豫了。
“外面下著雨不好止血!钡倌崽仄似,指向不遠處:“那里有個洞穴。我剛才在這一片看過了。”
“好!我先扶他過去!”
你連忙爬起來,努力把他叫醒:“烏利爾!醒醒!我們得離開這!”
他聽著你的聲音,終于有一點意識,搭上你的肩膀東倒西歪地自己站起來了,你拼命撐著他往洞穴走,他身形遠比一般人高大壯碩,你感覺你好像挑了一座山一般,好在他也在努力維持平衡,一番拖拖拽拽下,你終于把他帶進了干燥的山洞里。
扶著他在墻邊坐下,蒂尼特向里看了看:“沒有危險的東西在!
那你可以專心治療他了。你翻找身上的皮甲和儲物戒指,找到了幾瓶治療藥水、繃帶、剪刀和臨時的照明燈。此時烏利爾已經幾乎沒有意識了,你將他翻過身,看到他背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一路滾落下來,他抵擋了絕大部分沖擊,包括最致命的傷口。
你一邊呼喚他,一邊剪開他的衣服,將傷處暴露出來,一個三指寬的血洞出現在你眼前,還有不少碎石卡在血肉之間,隨著他的呼吸顫抖著。
血腥味撲鼻,你努力咽了咽口水,用力擦掉應激掉下的眼淚:“得、得先沖洗傷口。”
儲物戒指中有只木碗,你拿出來承接雨水,把烏利爾傷口上的石渣沖掉,眼見傷口變干凈了,你將治療藥劑打開,想喂給他,但他已經全然昏迷——高大的人只余急促的呼吸,唇齒也變得蒼白起來,你立刻將藥劑倒進了自己嘴里,鉗住他的頜骨,將他的嘴掰開,用舌頭送下去藥劑。
“不能死……烏利爾……你不能死……”
此時顧不上別的了,你喃喃著,加快手上的動作,一連將幾瓶藥都喂進他嘴里。幸好,藥劑起作用了,他的傷口止住了血,等你七手八腳地把繃帶打好,烏利爾的呼吸也趨于平穩了。
這時候你才覺得冷。濕透的衣服沾在你身上,在秋天的雨夜中,寒意如附骨之蛆。
戒指里的應急物資倒是有打火石,但雨下得太大了……不可能有干燥的柴火。你可不能發燒,要熬過今晚……
心下思量著,你顫抖地伸手解開了自己和烏利爾的衣服,光著身體攬住了他,緊緊和他貼在一起。
他強壯的心跳就在你耳邊響著。咚咚,咚咚,宛如一曲永不終結的鼓曲。
盡管如今已是最曖昧的肌膚相親,但你腦海中只想著一件事:我們都一定要活下去……你想。我們都要見到明天的太陽。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你睜開了雙眼。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但仍在嘀嗒個不停。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不清楚時間,但你感覺自己沒睡多久。
人生第一次落難的夜晚,你不可能睡很久。
你轉頭看向烏利爾,他的情況卻不太對勁——太熱了!他的皮膚透著燥熱的紅,整個人像個火爐一樣!
“他發燒了!钡倌崽卣f:“粗糙整理過的傷口發炎了,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得到最好的處理還中招,他真不幸!
“!”你慌了神:“那……那怎么辦?”
“沒辦法,只能靠他自己挺過來。你的治療藥水不是已經用光了嗎,而且那玩意也是治外傷的,對發燒不管用。”
你咬緊了嘴唇。見你心煩意亂,蒂尼特安慰道:“別那么緊張,他身體那么強壯,很大幾率會痊愈的。你好好照顧他到救援隊來就行,你那幾個伙伴應該都會全力救你的。”
“……好。”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外面雨聲依舊,你沒辦法生火,只能給烏利爾接雨水喝,將戒指里的干糧捏碎了泡在水里,一點一點喂給他。
還好,他進食的欲望還是很強烈的。能吃下去東西就代表著希望,你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些。
給他喂下食物,你坐在他身邊,看著眼前的森林發呆,這里地勢還算高一些,你們沒有一下子滾到谷底。天色漸漸明亮了些,你期盼著救援隊早點到來——一定會到的,對吧?
你滿是憂愁地看向烏利爾,他身上還熱得嚇人,雙眸緊閉,昭示著他正在跨越生死關頭。
他要是熬不過去怎么辦呢?你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在救援到來前,他就慢慢死去了怎么辦呢?
你抓緊他的手,落難起擔憂至今的心已經不起這樣的推敲,眼淚從你眼角靜靜地流下來。你忍著哭聲,害怕打擾他休息。
但一滴沒能攔住的眼淚滴在了他手上,把沉睡的狼人喚醒了。烏利爾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他看到你沒來得及遮掩的面容。
“……”烏利爾露出了疑惑與疼愛并存的表情,他微微瞇起了雙眼,似乎不能理解你為什么落淚,但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前,他先努力伸出手,去擦你的眼角了。
“別……別哭。阿奎拉。別害怕。”烏利爾用手掌扶住你的臉頰,試圖用體溫讓你停止哭泣:“我在這呢!彼麑⒛爿p輕攬過來,用側臉蹭你的頭頂:“我陪著、你!
原本你還能忍住眼淚,但他的觸摸太溫柔,輕而易舉地就把你的淚關擊潰了。你開始止不住地哭,在他寬厚而溫暖的胸懷里嗚咽。他只是不斷地撫摸著你的背,在高燒的意識模糊中,嘟囔起一些邏輯跳躍的話:“森林……很可怕,森林……沒人聽得到我的哭聲……但是,現在不一樣,我們待在一塊……”
曾經他也被這樣遺棄在密林深處。他那狠心的養父母,在他實際尚且年幼時,將他獨自丟入了森林。他當時多害怕呢,會恐懼自己可能會死嗎?又在那隱秘的無人之處,小小的他,流下了多少眼淚呢?
他在安慰你,也在對當初無人搭救的自己,說那些他當時渴望聽到的話。
“我們在一起,不要害怕……”
因為我們在一起,會有彼此聆聽悲傷與恐懼,這些原本在自然中無意義的聲音,因為兩個人的緊緊依偎而有了溫度,有了色彩,你們不再是空蕩地游走在森林中的孤魂野鬼。
所以,不要害怕。你擁抱著他,閉緊了雙眼。
我們一定能活下去。這個念頭最終蓋過了一切。
第二天夜晚。雨停了。
你心中的擔憂又減輕了一分,給烏利爾喂完水和干糧后,你自己也打算休息一下。枕著他碩大的胸肌,你很快陷入了睡眠。
但是這安眠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蒂尼特不久后大聲把你喊醒了。
“喂!喂!祭司!祭司!你快醒醒!”
“。俊趺戳,蒂尼特……”
“噓!彼咽持纲N上嘴唇:“有訪客來了哦!
你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幽靜深沉的森林中冒出一點、兩點……一群捕食者的熒熒綠光。
是夜半狩獵的狼群。
“按照這個進程,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你們的!钡倌崽乜聪蚰悖骸叭绻麨趵麪枦]有發燒,你們也許還有活路!
你沉默了片刻,看向戒指,應急物資中有驅趕野獸的粉末,但只夠一個人用。況且你不覺得勢單力薄的你僅憑一包驅獸粉末,就能把它們趕走。你們一個發高燒昏迷不醒,一個沒什么抵抗能力,野獸不會好糊弄到這種程度,就放棄你們作為獵物。
“……我去、引開它們!蹦汔,看向烏利爾,他還在昏迷中,緊閉著那雙總濕漉漉看向你的雙眼,粗糙的喘息令人揪心。溫度仍未下降,他在生與死的關頭掙扎著。
“你確定??”蒂尼特挑起眉頭:“被野獸分食可是很疼的。”
“繼續在這待著不也是這個下場嗎!蹦銦o力地笑了笑,起身去收拾東西:“況且,烏利爾本不該遭受這些的!蹦爿p輕撫了一把他的面容:“他要不是為了救我,怎么可能躺在這?而且,如果不是他保護我,現在我應該早就死了吧。我可熬不過這樣的傷勢,如今,我不過是把這條命還給他。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死。”
你穿上皮甲,將短刀插入刀鞘,整理齊全,準備出發,臨走時頓了頓,俯身撥開烏利爾毛茸茸的長發,在他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你一定要活下去。”
蒂尼特在一旁看著,嘆了口氣。
他閉上眼睛,眉眼間似乎有什么閃爍了一下,然后他睜開眼,對你說:“我剛才搜索了一下周圍的地形。你會游泳嗎?”
“會?”
“從洞口出去,西北10點鐘方向,有一處大湖,湖邊長有蘆葦,而狼可不會潛水。雖然我不能保證走這條路你一定能活,甚至可能在那之前你就被狼群咬死了……總之,我都用我所剩無幾的神力幫你了,你最好努力活下來!
“……好!
你握緊了腰側的短刀,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烏利爾,離開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