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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羽小說 > 玄幻魔法 > 十夜 > 第五夜(1)
        六點的光景,她就醒了。

        一看天尚未亮,她又躺了回去。

        其實,從前她這個時候早起來了,先去跑一小時,然后在相熟的全天候不閉館的拳擊館里練拳一小時,洗澡后去吃早餐,然后九點到俱樂部去燒槍(練射擊),到了十點半才會回到偵探社跑業務。

        說起來,她也是睡得早的。沒有案子跟時,她九點半就睡下了。她是半個老板,很多時候,各類業務也不是她跑,是下面的人去跑。她一般躺倒數錢。只是,這次的吃人魔案……林老板給了她很多很多的錢,正確地說,多到她完全可以年紀輕輕就退休了。而且無論是景明明還是小野都找到了她,所以最終她接下了這個任務。

        她閉著眼,卻再也睡不著。

        明十不在她身邊。

        他一向行蹤不定。

        她又想起了在英國最后半年的培訓,她作為優秀交換生又去了美國FBI。在美國,她特訓的是體能、格斗甚至是絕殺。她被扔到了叢林里去,還有一些晦暗難明的特訓,半夜在漆黑無光的下雨天,被教官從床上趕起來,要他們負重過獨木橋,所有人都不許停下,不許慢半拍。有一次在雨夜,過一根僅僅只有小孩一腳寬的爛木頭樣的“獨木橋”時,她的身邊都是隊員,他們和她一樣腳步不停;而這時,教官突然手電筒一照,一對對幽綠的光在水下等著,他們所有人才知道,獨木橋下全是鱷魚。

        一想起這些,十夜就徹底失眠了。

        她就是在那一段時期,和小野麗子交上了朋友。因為她們是唯一的女性。他們那個隊伍,也會做野外生死搏斗演練。當然,不會真的要人命,但結果也差不多,會去半條命。那種感覺就像《赤裸特工》里的那種慘絕人寰的地獄式特訓了。

        但十夜知道,她內心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被選入那種“特殊部門”去培訓。她在那里殺紅了眼,許多男隊員都打不過她。她和小野是一組,她們野外求生、格斗、藏匿、用“毒”都是一等一好手。

        她在那次荒島求生里,獲得了勝利,但斷了一根肋骨。小野也好不到哪里去,兩個女人互相支撐,奪了標。小野也斷了一條腿。休養好后,十夜代表中泰日叁國聯合行動到金叁角執行任務,救出一位密碼學家。

        在那里,黑暗的經歷使得她內心崩塌得厲害。最終,順利完成任務后,她遞交了辭呈。

        她曾見過活生生的臥底被野狗吞吃。

        也見過那里的女人被毒梟如何凌虐,用毒品毀掉后再扔去毒窟替他們賺錢。

        也見過一名臥底,被開膛破肚扔在街邊。那時候,那名臥底身份并沒暴露,但她敏銳地看出他是接受過訓練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暗中通知了那里的村長。那名村長救了那個男人。她來到金叁角,救不了任何人,任何人都是活在地獄里的,她唯一救出的只是一名密碼學家和救了那名臥底一命。

        但看了那么多,一直麻木的心,原來也會崩潰。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情感,但其實她也會害怕。

        她的過去,就算是連景明明都不知道。

        她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相反,在京都,在明十的身邊,她居然尋得了寧靜。

        她披衣而起,從衣柜里拿了一套黑色運動服換上。她想要去探一探迷霧森林里的那間木屋。

        她想要完全看清,明十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她從行李箱里翻出了指南針。那里手機等于是失效的,為了以防萬一,她戴上了安全套,必要時刻可以裝水。還帶了一柄鋒利異常的匕首。以及打火機、火柴等。

        她整理好小背包,往那邊走去。

        她可以一天一夜行走,這些完全不是問題。

        她抄近路,從山坡下直接爬上去,到達森林里。

        她沿著記憶里的路線仔細摸索,心細地發現,有一條道的草叢看起來比別處稀疏,因為經常有人走過的原故。

        她沿著那處草叢走去,爬了許久坡,忽然在靠近溪邊的一塊尖石頭上看見了血跡。那塊石頭還占有苔蘚,以及一種銅綠物質。大致上來,和受害者指甲里的銅綠、森林苔蘚類似。

        她把那塊石頭收進了塑料袋里,然后放進保暖內衣里貼身帶著。

        走了許久后,她到達了當初的木屋,明十也曾在那里出現過。

        她推開門走進去。

        里面很黑暗。

        她四處尋找,明十不在這里。

        木屋只有兩層,廢棄已久。從木料和建造的樣式來看,是一百多年前的木屋。這里很冷,被冷霧圍繞。明明已是上午八點,依舊不見陽光。

        她走過來時,刻意清理掉了鞋印足跡等。也給明十留了函,說她到警局找小野說些事。所以,今天,明十不會過問她的行蹤。

        她將木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并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這個地方縈繞著血腥味。

        她覺得,或許會有暗室,地窖之類的。

        于是,她再度找尋。后來,他在一層的一間偏房里,在一處地板上找到了暗格。然后通往地下的暗道開啟了。

        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并將可容一人過的暗格復原,以防萬一并夾了一塊紙皮在暗格縫,她又推了推,從里面也能推開。然后,她走了下去。當走到一處,她將裝了滿滿一大袋水又打了結的安全套放在靠墻壁的地方。再繼續往下走。

        這里很黑。

        她沒有打開手電筒。

        她忽然閉上眼睛去感知,聽、聞、嗅先行,然后再睜開眼,用五感去感知。以她的經驗,這里沒有人,且有風,這里將會通往外面,有一處很靜,空氣都是滯留的,且有別的味道,所以的確有一間是作房間,或者說是工作間用的。

        她往那間房的位置走,然后又閉上眼去感受,她聽見了一種老式電流的聲音。如果猜得不錯,那間房有電。

        她終于摸到了一扇木門。她將門推開。

        那里有一個案板臺,臺上有大型切割機。還有另一張臺,臺面上放有許多鋒利的刀具。

        她的呼吸猛地停頓了。

        她小心翼翼上前,然后看到了案板凹槽里殘留的一點血。她撕了一點衣服沾上那些血,然后同樣放進了塑料袋里。依舊是放進線絨的保暖內衣里。

        墻壁上還掛了許多刀具與工具,甚至連弓箭都有。

        還有許多動物的頭顱經過防腐處理后掛在那里。

        是兇猛的野獸。她上前,仔細檢查,是近五年內的成品。并非古董。

        這里陰森森的。

        還有垃圾桶。

        她走過去看,有發出藍色磷火的白骨。

        骨有許多,粗粗看都是動物的骨頭和骨碎。十夜正要放下時,一枚閃著冷光的戒指出現在她視線。

        她將那些骨頭全部倒出來,然后還看見了一截人指骨。她不會看錯。這不是動物骨頭,是人指骨。她將所有東西復原,只取走了那枚戒指。她記得在警察廳解剖室時看到的。最新近的那名受害者,中指上有一道很深的戒痕,她曾長時間佩戴過戒指。但棄尸現場并沒有發現什么戒指。

        或許,這就是吃人魔帶走的除了頭發外的紀念品。

        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中指。她曾訂過婚,景明明將訂婚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她是直到這次來日本,為了方便工作才解下的。

        有時候中指上戴的戒指是裝飾,但有時就是訂婚戒指。作為紀念品,沒有被吃人魔珍藏,反而扔進了垃圾桶……

        那是吃人魔的妒忌和恨意,是對她的直接映射。她的中指,現在依舊有戒痕。

        她又摩挲了一下中指上的戒痕。

        這一間室,已經不能查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但如果她將那兩件證物交出來,加上她看見的那根人骨,就能申請到搜查令。

        十夜回到原處,取走水袋,正想推開那道暗格,才發現紙皮不見了。

        所以,她現在無法從里將門推開了。

        但十夜并不慌,因為這里有風,意味著有出口。

        她提著那袋水,向前走去。

        她并不懼怕,即使明十或是吃人魔忽然出現在這里她也不怕。

        她是頂級的犯罪側寫師,她很清楚吃人魔的傲慢、自信和志在必得。

        甚至,就連這間房間里的一切,都太過刻意。以他的謹慎,以他的時間,怎么可能處理不及這支人手指骨。戒指,他可以說是隨意揀的,扔在那里;也可以說是別人栽贓嫁禍故意放在他這里;甚至這里就不是任何人的產業,不是明十的,也不是吃人魔的,只是廢棄的沒有主人的一個地方,誰親眼看到是明十或是吃人魔將人手指砍下來放這里了?沒有人!也構不成證據!

        所以,這是吃人魔故意留在這里的,他在和她玩狩獵的游戲。也是他向她傳達的信息。

        以吃人魔的驕傲,他是會光明正大走到她面前的。所以,他不會待在這個黑不溜秋連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伏擊她。

        她忽然聽見了竹笛的聲音,是一首和風的曲子。極為優美,不藏殺氣。

        起碼,這一刻,明知她就在這里,吃人魔也沒有動殺心。

        她沿著風涌起的地方走,摩挲著,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終于走了出去。這里通向的是一條地下排水渠。這里,在以前的日本,應該是個小村莊,所以會有排水渠設施。

        她從排水溝的小鐵網洞口鉆了出來,把小鐵網再原封不動按了回去。

        “哎呀,有點糟糕!一身臭臭的!”她輕曬。

        她爬上坡去,忽然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這里是森林的腹地,原始茂密,森林里霧靄重重,幾乎看不清森林走向,而古木太高,遮天蔽日。很難想象,這么灰暗的地界,其實頭頂的已經是中午的陽光。

        她鼻翼輕嗅,聞到了水汽。

        她尋找到水源,是一條貫通森林的小溪。溪水干凈,有喝水的小鹿,但森林背后,她還能聽見狼嘯。

        她脫掉衣服,也不顧寒冷,先洗了一遍,然后再上岸。

        等到她上岸,衣服褲子上的味道去得差不多了。她趕快穿上,是真的冷。習慣野外求生的她,也不想再去折磨自己,保暖再說。

        她再度聽見了竹笛聲。

        她沿著笛聲走。

        原來,森林腹地里還有一處竹林。

        景致很好。

        竹葉瀟瀟。

        她看見,明十站在一叢翠竹下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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