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邊的烈火中,海莉西看到了那道身影。
龍很華美,他渾身每一塊鱗片都熠熠生輝,龍也很危險,那雙翅膀被視為魔鬼的雙翼,那雙爪子足以撕碎世上一切生靈——可蘭斯一次都沒有這樣做過,絕大部分時間,他只是乖乖趴在海莉西身邊,因為別人分走她的目光而煩躁地甩尾巴。
所以,當那只紅龍與她對上目光時,海莉西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金瞳散發著獵殺后的亢奮、吻部淌著不屬于他的鮮血的怪物,和會在嘴里塞滿小果子帶給她的家伙是同一個存在。
“蘭斯……”
他看到了什么?在他因為魔力覺醒而痛苦不堪的脆弱時刻,他的主人正被企圖殺死他的男人摟著,身上還散發著那股惡心的百合味。
愛德維微笑著,用嘲弄的目光與暴怒中的龍對視,他俯下身,親昵地湊到少女耳邊,不知說了句什么,引得她立刻抱住他的肩膀:“不要!不可以!”
“殿下難道要繼續放任這頭龍殺害無辜的人嗎?”
隱隱的慘叫聲飄入高塔,如重錘敲在她心上。怎么會這樣?面對第一個主動向北境王釋放歡迎信號的領地,魔法的回報居然是引爆魔核,將這里燒成一片白地。
蘭斯剛接受過人們的善意,怎會瞬間性情大變?
“這是陷阱——”海莉西喃喃道,“我們被人利用了!
處于理智邊緣的龍終于發狂了,他拍打翅膀,長長地嘯了一聲,狠狠朝著宛如愛侶般緊貼的兩人撞去,他巨大的龍軀撞在監獄塔上,引得整個塔劇烈震動起來。
龍試圖將嘴伸進來叼走少女,但這里窗戶的尺寸不夠,兩人只能看到龍的血盆大口堵住窗,比利刃還要尖銳、比佩劍還要長的獠牙卡住窗臺,濃重的黑霧順著他的吐息飄進來。
“停下!蘭斯!”海莉西喊,因為撞擊摔在地上,她使出全身力氣爬起來,想要過去安撫他,“不要這樣!快把火熄了——求你了,蘭斯……求你了……”
“沒有用的!睈鄣戮S先一步攔住她,海莉西清楚地看到他左手已經凝起一團法術,散發著淡藍色的美麗光芒,縱使海莉西再不了解光明法術,她也立刻意識到它的作用。
——銀藍法術,歷史上無數強大的魔獸喪命于此。
“公主殿下——不,未來的女皇陛下!贝笾鹘滔蛩齼炑诺匦辛艘欢Y,“請您做出選擇!
又是同樣的問題,他曾在圣殿大教堂問過她的問題。只是這次天平的兩側不再是蘭斯和她,而是蘭斯和無數帝國子民。
塔外的哀叫聲仍未停止,只會越來越高,直至最終徹底陷入一片死寂。
“您每多思考一秒,就會多一些人死去。這是您教我的,所謂不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便y藍法術已經凝結完成,泠泠的色澤靜候著,它一擊足夠射穿正虛弱的巨龍心臟,因那片無比堅硬的護心鱗早已不在。
魔核的燃燒喚醒了阿特納斯遺失的一部分力量,倘若不在此刻抹殺他,今后只會變得更加強大,而這畜生如此輕易地被嫉妒沖昏頭腦,盡管火山的爆發并非他的手筆,然而全城的人們都目睹他發狂的場面,足夠嫁禍于他。
莫里斯應當已毒發身亡,他忠誠的監察騎士必然會守在家族領地救人,白白送出性命。至于北境王的軍隊,估計逃命都來不及,無需出手便跑得七零八落。
接下來就是眾教會力挽狂瀾的橋段,大主教偏過臉,用那副天使般的皮囊垂眸望著少女。
就快了,我的小貓,等我坐擁教皇頭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你為女皇。
海莉西的下唇被自己咬破,她攥緊拳頭,小腿顫抖著,終于,趁龍拉開與塔樓的距離準備再次撞上來時,她猛地推開面前的愛德維,毫不猶豫地翻過窗臺,縱身從窗口躍下。
這不是一個選擇,也不是一場賭局。倘若蘭斯一絲理智尚存,一定會沖上來救她,再要挾他停止這場災禍;倘若他任由她這般墜落,那樣等她死后,蘭斯也會因護心鱗破碎而死去,城市的人們就能得救。
這是有機會挽救所有人且探明真相的唯一方法,海莉西閉著眼睛,耳邊是破風聲,失重感讓她心跳飛快,在離死神只剩咫尺之遙的時刻,她什么也想不到了。
一個濕熱的東西接住了她,隨后她落入一片黑暗,龍用柔軟的舌頭卷住她,下一秒,海莉西聽到龍的胸腔發出短促的嘶鳴。
銀藍法術擊穿了他的心臟。